第十章 狱中老板(第3/6页)

在娱乐方面,他们甚至还用一把小提琴、一把鲁特琴和一个带响铃的自制“土耳其新月”组建了自己的“兰茨贝格监狱乐队”。担任小提琴手的是约瑟夫·格鲁姆,他原是慕尼黑警察,纳粹党秘密成员,暴动期间被捕入狱。兰茨贝格要塞牢狱完全成了一个欢乐之地。“我们在此受到的待遇无可挑剔,”赫斯在一封家书中写道,“完全符合‘不剥夺荣誉’这个说法。”

遇到特殊场合,比如生日、假日和多个周六晚上,住在二楼的那五位要塞重要人物(他们的住处被一楼犯人称为“陆军元帅山”)便走下楼来,与步兵们共进晚餐。希特勒这位城堡之王坐在长桌首席。每个人都竭力保持着严格的军事风范,立正站立,直到希特勒到来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他们便开始痛快地随意饱餐一顿。他们聚餐时往往默不作声,吃得飞快,直到希特勒最后按照德国传统发出一声进餐时间的问候,"Mahlzeit!"[3]聚餐就此结束,然后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开始轻松随意交谈一段时间。香烟、雪茄和烟斗纷纷亮了出来。可以想见,聚餐后的谈话最后常常变成希特勒的个人独白。他从不介意自己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由于坐在餐桌旁边的这些人,在他看来最接近啤酒馆里的听众,于是他常常开始朗读一些正在写的书稿章节内容。据黑姆里希披露,每逢这个时候,前来聚餐的犯人都被希特勒的高谈阔论给迷住了。“我们听着他的话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卡伦巴赫回忆道。

有时,特别是在下雨天无法去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希特勒就于上午10点在休息室里举办讲座,给他手下的那些人讲一些政治和世界史方面的内容。希特勒就像一位认真负责的老师一样,甚至还用上了摆在房间里那个安装着木架的教学黑板。据卡伦巴赫回忆,希特勒给身边那些全神贯注的听众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在维也纳的贫困生活,讲述了从有缺陷的跨国议会中吸取的重要教训,以及(具有强烈反犹太主义倾向的)市长卡尔·卢埃格尔的伟大业绩。卡伦巴赫写道,希特勒“往我们的头脑里强行灌输”的概念包括“民族与种族,鲜血与土地……民族主义与社会主义”等方面的内容。在希特勒的信念体系中,保护自己的种族是最高价值观,让怒火冲天的德国人接受这种观点并非难事。

但是希特勒已经逐渐放弃完全对抗性的破釜沉舟式武力政治,转而信奉政治行动理念,主张在对抗势力中实现和解,在德国建立一个统一的新社会,即希特勒所说的民族共同体。希特勒在审判法庭上最后所做的辩白陈述中曾经预言,总有一天在音乐厅广场相互以血相溅的那些人会手挽手并肩前进,组建共同的“师”、“团”联盟。他表示,在兰茨贝格他终于认识到“我们再也无法用武力赢得政权;国家早就充分巩固了自己,拥有必备的武器”。放弃武力政治(通过革命推翻国家政府),转而走选举之路,拥抱自己的旧敌,这让许多强硬的纳粹分子难以接受。据希特勒自己披露,当他还被关押在兰茨贝格监狱时,“我的许多支持者从未理解”这种转变。

对于那些同希特勒一起被关押在监狱里的激进分子来说,上述情况看起来肯定属实。卡伦巴赫回忆道:“我们围绕着导师所讲的包罗广泛的德国‘民族共同体’这个概念辩论了好几个小时。我们对此无法理解。……我们只想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线老兵专政’取代别人高声宣称的‘无产阶级专政’。我们要对付敌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们不会像我们的领导人劝告的那样伸出友谊之手。”

在这些犯人备受关照的舒适监狱环境里举行政治辩论和讲座倒也不难。最让普通士兵和犯人抱怨不满的伙食、饮料,在兰茨贝格监狱反而质好量多。除了通常的饮料以外,这些要塞犯人在吃饭时还能享受到一大优厚待遇:与那500名在主体监狱里服刑的可怜家伙们不同,他们可以搞到含酒精的饮料。按着监狱方面的规定,只要他们的账户上还有余钱,他们就可以每天购买半升啤酒或一大杯葡萄酒。希特勒(后来彻底戒了酒)每天喝一杯啤酒,至少在4月份和5月初是这样。那个时期的监狱档案显示,希特勒的账户上每天会被扣除18芬尼喝啤酒的费用。

对于许多要塞犯人来说,半升啤酒定量显得太小气了。他们都是巴伐利亚人,喝本地出产的名酒就像喝水一样。“我去找Mufti(“法典说明官”,这是他们私下里给典狱长莱波尔德起的绰号),要求多卖给一些啤酒。”突击队犯人卡尔·菲勒披露说。此人后来在第三帝国期间当上了慕尼黑市长。莱波尔德以规章制度为由拒绝了他们。第二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这些犯人说,根据规定他可以为他们在花园里干的活每小时付20芬尼工钱。因为夏天炎热,他感到有理由为每天干六小时的人再提供半升啤酒。于是这些犯人又额外买到了一些啤酒。在克里贝尔中尉的指导下,花园的面貌也开始大为改观。克里贝尔有特殊的园艺才能,井井有条地指挥着众犯人挖土,种植花木,拓宽碎石路面。据看守卢克尔回忆,克里贝尔头戴一顶宽大的遮阳草帽,看上去像是一位“巴西的咖啡种植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