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历史的审判(第7/14页)

洛索强烈否认对进军柏林感兴趣,他说那是“小孩子把戏”,有可能引来法国和捷克军队出兵进犯。他曾预言,一大批缺乏有效后勤保障(衣食、住宿)、准备又不充分的武装人员很快就会变成一帮鱼肉当地百姓的窃贼。29

洛索承认一开始他同希特勒的关系不错。洛索回忆说,当他们在1923年初首次见面时,这位纳粹领导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那种印象不久便消失了。“我注意到他在所有重要演讲中一直反复说着同样的内容。其中有些内容已经为所有持民族主义立场的人充分理解。还有一部分内容只能说明他完全脱离了现实,对于哪些是切实可行的事情也缺乏了解。”30这位将军认为,希特勒的“动力就是野心”。他的弊病在于“爱国主义热情过高”,跟他理论毫无用处。“在谈话过程中,只有他一个人讲个不停,很难听得进反对意见。反对意见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洛索表示希特勒还是一个骗子,讲过许多谎话。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列举希特勒在1923年说过的一番话。当时洛索违抗命令,没有因《人民观察家报》中伤泽克特的妻子就将其查封。希特勒对一家报纸说,他第一次看到我“人性的一面”,洛索回忆道。“希特勒声称他保证支持我。他表示向我(没有向其他任何人)郑重承诺不会举行暴动,他会在同柏林的斗争中支持我。”至于有人认为希特勒后来会突然对洛索产生了亲如一家人的感觉,这里将军以嘲笑的口吻说道:“希特勒……对‘残忍’这个词情有独钟。我从没听过他使用过‘多愁善感’这个词。整个说法都是事后编造的。”

希特勒声称洛索和执政三雄中的其余两人在暴动之夜违背了他们的郑重承诺。对此洛索坚决否认,并表示“是希特勒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才导致了目前的审判局面。一位记者写道,这时“整个法庭鸦雀无声,就连坐在大部分听众席上的被告同党也默不作声。希特勒坐在那里,满脸涨得通红。鲁登道夫将军不时地把镶有角质镜框的眼镜从眼部扶到了额头上,一共扶了很多次。”31

洛索将军并没有以胜利的姿态出现在法庭上(眼下他成了刑事调查对象),但是他的证词却使得人们对希特勒的信任遭受到打击。洛索将希特勒贬斥为“虚张声势的冒险家”“政治鼓手”,并表示如果他要纠正过去两周里的虚假言论,“我就得在这里连续不停地讲上好几天”。

在洛索陈述证词的整个过程中,希特勒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到了傍晚6点15分,洛索刚刚把话讲完,希特勒立即跳了起来,断然表示洛索的陈述“失实有误”。但是他要等到洛索的犯罪同谋古斯塔夫·冯·卡尔出庭,然后再质问洛索这位证人。

古斯塔夫·冯·卡尔那时61岁,在开始陈述之前就注定要落败。身材高大、咄咄逼人的洛索退席之后,身材矮小、海龟模样的卡尔出场了。他长着一张肉乎乎的脸,留着海象似的胡须,看上去像是一位另类英雄。虽然他两次成为巴伐利亚州的强势人物(主要因为他官场手腕高明,又属于君主制保守派人物),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却是软弱无能,不好合作,优柔寡断,缺乏主动出击的魄力。他在做法庭陈述时内容单调乏味,声音低得有一半人根本听不见。“同洛索的升调陈述相比,今天全是降调。”一位颇有音乐修养的现场目击者这样写道。固执而又狡猾的卡尔反应迟钝,声称记忆力衰退,总想躲在“官方机密”这块遮羞布后避而不言。他的陈述表现触怒了希特勒及其诸位律师。在卡尔断断续续站在证人席上出庭作证的三天里,他们对卡尔展开了无情抨击。与现场进行反击的洛索不同,卡尔的表现可谓恰如其分:一位可能被判有罪的被告。“人们几乎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反差能比卡尔的证词陈述同开庭第一天时希特勒证词陈述之间的反差更大。”《慕尼黑-奥格斯堡晚报》这样写道。“希特勒激情迸发,性情外露,卡尔则沉稳平静,不时流露出忧郁悲戚、无可奈何的情绪。”32

卡尔那冗长的开场陈述刚一结束,希特勒就开始发难。希特勒一开始就像是一位优秀的律师那样,首先要问清楚何时,又通过何人,卡尔在1923年秋季被任命为巴伐利亚州主任专员,大权在握。希特勒提出了如下问题:“你何时第一次听说要设立主任专员这样一个职位?”

卡尔:这确实不好说。

希特勒:这不是事关哪一天的问题,而是事关全局的问题。

卡尔:我无法肯定回答。

希特勒:八月末,还是九月初?

卡尔:我说不准。

希特勒又变换了一下方式问道:“最初的提议是部长会议提出的,还是后来在州主任专员办公室任职的某个人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