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奔腾的伊洛瓦底江(第4/7页)

丹尼斯看着上游还在漂下来木筏,怀疑地说:“城里有多少伤员?”

金翻译官答:“恐怕有八、九千人吧。”

为了弄清木筏上的秘密,丹尼斯决定冒险打开探照灯,同时大家机关枪冲锋枪做好准备,一旦情况有异立刻将其击沉。当一道雪亮的光柱撕开厚重的夜幕时,父亲看清木筏上果然满载奄奄一息的日本伤兵,他们或躺或坐,个个紧闭眼睛死气沉沉,任凭江水把他们带向未可知的远方。有人请示:“要不要开枪?”

丹尼斯回答:“NO!”

冲锋艇悄悄抵达上游,水兵调转船头关掉发动机。父亲听见丹尼斯在黑暗中布置任务,既然敌人正在漂流伤员,江岸边和码头上必定十分混乱,小分队要抓紧机会登岸,由金翻译官带路直插火车站。大家要准备应付敌人盘查,如果有人掉队,那么他追赶队伍的集合地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敌人司令部。

果然不出丹尼斯所料,江岸边一片混乱景象,漂流伤员的木筏不够用,所以许多伤员直接被推入激流中卷走了。也有人不愿活受罪,自己滚进江水中做个了断。但是更多从各个阵地上运来的伤员挤在岸边,他们或等待被抬上木筏,或等待命令就地了结。

化装成日军的小分队长驱直入直奔火车站而去,黑夜里来来往往的敌人并没有对这支小队伍产生怀疑。只是有一次父亲被一个鬼子拉住要火柴,父亲担心背上的电台被他看出破绽来,自己又不会日本话,情急之中把匕首攥在手中。幸好金翻译官奔来大声呵斥那个鬼子兵,他才乖乖地放手走开了。金翻译官讨好地说:“老总你跟着我吧,有什么我好应付他们。”

父亲指着背上的电台说:“要是鬼子查问这个怎么说?”

金翻译官说:“我就告诉他们,这是总司令部空投的电台。密支那守军很杂,缅甸各处战场抽调的队伍都有,彼此根本搞不清楚番号。”

父亲忽然觉得这个“二鬼子”或者说汉奸其实并不那么坏,至少还没有丧尽天良。他想起重庆大轰炸之夜那个替敌机打信号弹的东北青年,日本人抓了他的家人作人质,他能不替日本人干事吗?亡国奴身不由己啊。

这样一想,心里便不再那么恨金翻译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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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火车站阵地,敌人的盘查明显严起来。幸好金翻译官知道口令,并且许多鬼子都认识他。父亲听见他们像老熟人一样开玩笑,彼此亲热地打哈哈,心想“堡垒容易从内部攻破”,这放在哪里都是真理啊。

敌军司令部躲在车站坚固的地下室里,敌人不仅在站台前堆起沙袋工事,架着轻重机关枪,还有一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担任警戒。一个值班少尉走上前来,用手电筒照了照,认出金翻译官,竟然关心地询问他:“这几天你上哪里去了?还以为你去见地王爷(阎王)了呢。”

金翻译官故意哈哈一笑说:“我倒是去摸了摸地王老爷的鼻子,可是又回来了,他老人家叫我传话说,让你快去见他。”

鬼子军官笑得脖子一抽一抽的。丹尼斯有些沉不住气,眼看他纠缠不休,就埋着头带领队伍往里闯。这下子倒被鬼子军官看出破绽来,瞪着眼吸着冷气叫道:“啊啊,美国人……”

闷墩闪电般上前,刺刀就着脖子一抹,那颗脑袋几乎掉下地来。

十几支冲锋枪顿时爆响起来,打得日本兵个个东倒西歪。但是突击队毕竟过早暴露,遭到卫兵开枪还击,丹尼斯朝地下室扔进一颗手雷,随着一声闷响,里面好像起了大雾一样浓烟滚滚,突击队员边扫射边冲进去。父亲正要向前冲去,一扭头却看见金翻译官像只兔子一样撒腿就逃,他喊了一声“你回来”,但是没用,那人反而逃得更快了。他抬手开了一枪,不知什么原因,他原本完全可以一枪打爆汉奸脑袋,打得像西瓜瓤一样四分五裂,但是他心中似乎有个声音悄悄说,放过……他吧。稍一犹豫,子弹便从那人头顶擦过,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战斗持续数分钟,地下室的敌人就被突击队消灭了多半,但是这些法西斯军官毕竟训练有素,抵抗极为顽强。东北人老林冲在父亲前面,他用冲锋枪与战友交替掩护,不料里面扔出一颗手榴弹,老林当场阵亡。父亲见状怒不可遏,朝隐藏的敌人狠狠打出一梭子子弹,闷墩、呀呀呜和胡君也把冲锋枪打得跟泼水似的,不给敌人喘息之机,里面才渐渐没了声气。

冲到最里一间屋子,父亲踹开门,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头身穿和服歪倒在血泊里,手握一把刺进肚子的武士长刀,他已经赶在盟军士兵冲进来之前切腹自杀了。队员们缴获了许多来不及销毁的机密文件,还有日本守备部队的军旗、关防大印和密码本,可以确认这个自杀者就是敌人的城防司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