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奔腾的伊洛瓦底江(第3/7页)

胡君喝道:“这里又不是中国战场,怎么会有汉人翻译官?”

翻译官说:“密支那城里有近一半的华人华侨,帝国守军中也有几支从中国战场调来的满洲(东北)军和福摩萨(台湾)军。而缅甸战场上的对手也以中国军队为主,所以中国翻译官是缺少不得的。”

闷墩扑上去扇他一耳光,怒不可遏地骂道:“毙了你这个狗汉奸!”

经过初步审讯,事情总算搞明白了。俘虏姓金,是个货真价实的少佐军官,职务是司令部联络翻译官,那把军刀是一位日本将军赠送的,表明他在日本人那边很受重视。金翻译官对日军前途感到悲观,连连声明愿意配合审讯,他不仅交代了敌军司令部的位置就藏在火车站地下室内,还提供了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比如日军方面伤员满营,缺少弹药粮食;派遣军总司令亲自下令守备队全体“玉碎”;守备队官兵斗志涣散信心动摇,等等。

最令大家目瞪口呆的还是翻译官最后那句话。他说,夜间那架水上飞机载走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中国华北发动“卢沟桥事变”的指挥官,“南京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之一,现任缅甸派遣军总司令官的牟田口廉也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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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一股敌人敢死队悄悄摸进机场,引爆了堆积如山的弹药箱,烧毁了粮食和补给品。虽然敌人被赶来的中国军队消灭了,但是密支那的僵持局面却由此打破。随着城外传来的重炮声越来越近,日军增援部队从外围猛烈进攻,城内的敌人也频频发起反击,中美盟军腹背受敌,形势变得空前严峻起来。

这天士安来到机场领弹药,临走前忧心忡忡地告诉父亲,前线战斗已到了白热化的关键时刻,今晚我军将发起总攻击消灭城内敌人,如果攻击得手战斗将胜利结束。但是如果攻击失利会怎样他没有说,父亲知道,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父亲目送表哥的汽车驶出机场。他抬头望望天空,翻滚的积雨云低低地压迫着树梢,这样的坏天气令盟军的空中优势荡然无存。他脑海中出现了在野人山的白骨和无名将士的荒冢,一种不祥之感越发像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心头上。

傍晚丹尼斯从总部赶回来,告诉大家说,敌人的援军已经多路逼近密支那城外,连公爵城堡也已经发生战斗,最近一路敌人距离机场只有不到十公里。

掩蔽部很静,只听见许多大炮咚咚地捶击大地,是敌我炮兵正在对射。大家屏住呼吸等待指挥官下命令。丹尼斯打开地图,他在城北火车站画上一个圆圈说,总部命令小分队化装成敌军,乘冲锋艇悄悄抵达伊洛瓦底江上游,然后趁乱混入火车站,突袭躲藏在地下室的日军司令部。“擒贼先擒王”,这是对敌人守军的致命一击,也是解决城内战斗的关键。

丹尼斯问大家有没有问题,大家互相看看,都没有吭声。胡君说:“消灭敌人后……怎么办?”

丹尼斯坚定地说:“坚持战斗,直到我军赶来。”

夜幕降临,突击队员换上日本军服,在丹尼斯上尉带领下登上冲锋艇。友军正从各个阵地发起总攻,日军阵地一片火海。

发动机单调地震响着,船头溅起的浪花同天上洒下的豪雨一道扑面而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父亲将橡胶雨衣的帽檐拉下来,他感到身体比平时重了一倍,此时他背上除了一架无线电台外,还有一支冲锋枪和八颗手雷。队员们挤在一起默不作声,他们耳边除了风雨喧哗和波涛汹涌什么也听不见。冲锋艇颠颠簸簸地逆流而行,父亲听见胡君呼哧呼哧喘粗气,就拉拉他的手。胡君悄悄说肚子疼。父亲知道胡君有肚子疼的老毛病,小声问:“挺得住吗?”

胡君道:“我没带止疼药……妈的,等打完这仗一定得上医院修理修理。”

父亲忽然想到他要去医院与珍妮会合,心情忽然黯淡了,就没有说话。快要进入敌人控制江段,冲锋艇关闭探照灯减速前进。忽然有个黑糊糊的大家伙顺流而下险些撞上冲锋艇,幸好水手及时发现才得以避开。当大家看清那个擦肩而过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大木筏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但是上游又有多只木筏接二连三地漂下来,丹尼斯举起望远镜来观察,他看见木筏上似有人影晃动,又看不清楚,连忙询问担任带路的金翻译官:“难道日本人想从水上突围吗?不过也不大像啊,因为没有动力的木筏随时可能被江水打翻,或者被漩涡卷到江底下去。”

金翻译官说:“我倒想起来了,牟田口总司令官下令决战前把伤员全部处置掉,绝不能让他们落到盟军手里当俘虏。但是城防司令官水上勉将军不忍杀死部下,就向医院方面询问,如果把伤员用木筏漂流到下游的八莫,至少还能保存部分幸存者吧?就算淹死也等于水葬。看来木筏上应该就是伤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