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北使团的遭遇(一)(第2/3页)

左懋第对杨方兴的话大为不满。

不过,杨方兴又不是清廷派来的谈判代表,他说的话并不能代表清廷官方立场,左懋第也犯不着和他辩。

十五日,北使团到达临清,终于迎来了一点温暖:原明锦衣卫都督骆养性时任清天津总督,听说故国有使者来和谈,出于对故国的依恋之情,擅作主张,派出了一支军队前来迎接。在骆养性军队的护卫下,使团于十八日抵达德州。坐镇德州的是明朝降官、时任清山东巡抚的方大猷。

方大猷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迎接故国的使团呢?方大猷给使团准备了一大盆闭门羹。他在德州城外大张告示,禁止使团入城。告示云:“奉摄政王令旨:陈洪范等所过地方,各部门单位都不必招待,他们的一切食宿自理。注意,只允许陈洪范、左懋第、马绍愉等百人进京朝见,其余人等均留置静海。祖泽溥所带家人,在允许入京之列。”

人与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你方大猷是降清的明朝官员,人家骆养性也是降清的明朝官员,可你怎么就表现得这么没有人性呢?!

而且,你看看,你竟然还把大明故国的使臣当成了来京“朝见”的地方藩篱,真是狂妄嚣张、无耻至极!

到了沧州,气冲斗牛的左懋第召集大家商量下一步应对清廷所应持的态度。

马绍愉的意思是:“时势异殊,但济国事,不妨稍从委曲。”

左懋第大为愤慨,给马绍愉等人出示南明阁议的文本,强调此行目的主要是“酬夷而非款夷”,要求大家“不屈膝、不辱命”,时刻保持大明的国体尊严,如若清廷有意刁难,使臣唯有不屈共矢而已。

二十六日,到了静海县,骆养性亲自来迎,言明只许陈洪范、左懋第、马绍愉三使臣所带官丁百人进京,其余数百人均安置在一个古寺中,由清将看守,严禁走动。

骆养性虽是公事公办,但接洽之间、语言之际多含故国旧情。

二十九日,左懋第等百人行至河西务,被告知顺治帝要十月初一于北京即位,使团暂停前进。

乘停留间隙,左懋第派差官王廷翰、生员王言以“副将联名帖”之名往清廷内院送帖。

左懋第等人并不知道,骆养性因有示好故国之意,被多尔衮侦知,已于二十六被削职逮问。

骆养性的遭遇,震慑陷北诸臣,从此,皆杜门噤舌,再无一人敢与南明使团相见。甚至有人为表其忠,在多尔衮跟前开口闭口称“绝通好、杀使臣、下江南”。

所以,左懋第的名帖才前到清廷内院,降清明官冯铨便满面怒容,对着王廷翰、王言两人大叫大嚷道:“懂不懂‘入国问禁’?为什么不先去拜见摄政王?拿名帖来见我是什么意思?”

王言赔着小心答:“大明使臣奉本朝皇帝之命,致谢清朝。过济宁时,已经具好拜见摄政王的文书,准备先去拜见摄政王,但德州的方巡抚说摄政王严令‘陈洪范等所过地方,各部门单位都不必招待’,我们无法与清朝地方官员交往,文书无从上送,也就因此无法拜见摄政王。现在使臣派遣小臣来这儿,正是向您‘问禁’。”

冯铨一时语塞,悻悻说道:“我不收你等名帖,你等可立即进京来见。”

十月初五日,到张家湾。左懋第制止大家前进,派人送书信给摄政王多尔衮,明告多尔衮:大明使臣已至,请速安排大臣郊迎!

此外,又作一书信,交由王言持之遍示清廷内院的汉臣。

清廷内院的降清明官睹书后,表现各有不同:洪承畴神色忸怩,含涕欲堕,颇为不安;崇祯帝座前大学士谢升时而着夷帽、时而南冠,默然无语……

只有昔日的阉党冯铨熟视无睹,岸然自志。

主持内院的满人贵族刚林两眼怒视王言,等王言准备退出,突然喝问道:“为何使团不直接入京?”

刚林,姓瓜尔佳氏,字公茂,满洲正蓝旗,隶属郡王阿达礼,乃是深受皇太极、多尔衮信任的满族文臣,汉文化程度很高,曾在天聪三年(公元1629年)作为笔帖式皇太极简派在文馆翻译汉文书籍,《洪武宝训》、《三国志》、《金史》等汉文古籍转译成满文的工作均是在他的主持下完成的。他还在天聪八年(公元1634年)以汉文参加后金举行的科举考试中举人,天聪十年(公元1636年)被任命为内国史院大学士,参与撰修《清太祖实录》。

面对刚林的喝问,王言不卑不亢,从容答道:“大明皇帝有御书,不可轻亵。大清如不派官依礼郊迎,使臣宁死也不会前进。”

十月初十,先行入京的祖大寿之子祖泽溥派人回到张家湾汇报在京见闻,说摄政王多尔衮读了北使团的书信,颇有亲善之意。其父祖大寿说了:“少有机会,无不效力!”吴三桂的回答却是:“清朝法令甚严,恐致嫌疑,不敢出见。”末了,又表示说:“对于大明故国,终身不忍一矢相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