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骄兵之计(第2/9页)

“诸位都请退下吧!子敬留下。”孙权又道。

没人提出异议,众文武们纷纷鱼贯而出。只有鲁肃,一脸肃穆地近前,朝孙权作揖道:“主公有何吩咐?”

孙权对着文案沉思着,那上面堆着周瑜留下的佩剑和虎符,良久,方转向鲁肃,用和缓沉抑的语调,艰难道:“子敬,劳你去一趟荆州,面见关羽……”

“此去何为?”鲁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孙权的脸悲伤地耷拉了下来:“说媒。”

鲁肃的脸也耷拉了下来,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明白了。”

“速去速回,我等你消息。”好像为了鼓励他振作似的,孙权特意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又交代了一句。

吕蒙下朝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一趟吴山的大校场。他不知道主公会如何处置自己,他知道大都督料事如神,关于他和自己下属的未来预测八九不离十,可在自己的命运发生急剧转折的当口,他还是想重温一遍那火热的战事操练。

因为没有迫在眉睫的大战,今日的大校场上操练的多是寻常科目。吕蒙信步走去,只见多数都在自由操练,唯一稍稍触目一点的,是一方从山脚移来的盾牌方阵,那是由一支上百名步卒组成的持刀战阵。在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城墙下,站着一队排成一字形的弓弩手,他们正聚精会神弯弓搭箭,面对着那方阵。一瞧见双方那剑拔弩张、激烈相对的敌我态势,吕蒙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的随从副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和那负责演练的校尉低声交代了几句,那校尉便奉命走开了。

在盾阵进入弓弩手的射程之前,双方一直保持克制。盾阵里的步卒们始终面无表情,冒死行进,而弓弩手们则小心翼翼、蓄势待发。终于,渐渐地,盾阵发出的怒吼离天上的云霄越来越近,领头弓弩手脸上的痦子,开始进入了盾阵步卒们的视野。突然,无数只银白的箭矢好像一群放飞的白鸽,嗖嗖地朝盾阵飞去。那白鸽嘴角之锐利、啄力之精准,使得方阵中不小心暴露在盾牌之外的肢体,顿时血流如注,像软绵的布偶垂塌下去。看着自己的赫赫战果,弓弩手们抑制不住自己的快意,得意地哈哈大笑,而中箭的步卒则一边惨叫,一边竭力将身体往后蜷缩,发出不绝于耳的粗野叫骂。

吕蒙看罢,忍不住按住手中的长刀往盾阵走了几步,连连夸赞:“好!好!射得好!”

盾牌战阵里的步卒们听见了他的击赏,前进的步伐更快了,全然不顾前方等待他们的箭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眼见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弓弩手们张弓搭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菊花似的箭镞落在活动的盾牌上,激起一朵朵前后摇晃的人形浪花。气力弱的、精神不够集中的、活动不够敏捷的,再次来不及将手臂、腿脚隐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从盾牌后方传来。几个心软的新弓弩手,露出不忍的神色,拉弓的手臂瑟瑟发抖。

吕蒙立即瞋视那几个弓弩手,怒喝道:“昏了头了!还不赶快射箭!你们还有两支箭的生机!容敌近身,自己必死!”

新弓弩手们醒悟过来,赶紧对准缝隙引弓狂射!

吕蒙交代完弓弩手,偏还不满足,又按住长刀对着盾阵一阵怒喝:“快冲,冲上去!距离越近敌人箭法越乱,你们只剩二十步了,生死决于此刻,冲上去砍了敌人的头!”

那盾牌战阵往前推进得更迅速了,眼看就要冲到弓弩手的面前。眼见让自己肢体受苦的仇敌们近在眼前,步卒们纷纷从盾牌后探身,高举起一柄柄大刀。就在劈斩即将发生的一瞬间,响起吕蒙的一声大喝:“停!”所有的战刀在空中停住了,有的停住在离抡刀者手臂的上方,有的停

住在砍下去的动作顶点,有的已经碰触到了弓弩手的头颅。有一把战刀,已经失控砍在了一个弓弩手的肩头,中刀者不禁失声惨叫,跌倒在地。

吕蒙的目光掠过中刀的弓弩手,借助手里的望远镜,他扫视着刚刚战阵进攻的路线,那里有一连串殷红的血迹,连珠般的血滴之中,躺着几个受伤的步卒,其中一个似乎受了重伤,两眼绝望地上翻着,显然正走向死亡的途中。

“你们他妈的命大,要搁战场上,早被人戳一万个窟窿了。”吕蒙放下望远镜,大声说。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天色擦黑,吕蒙也没等来孙权的命令,他只得怏怏地从训练场回家。在家里闷坐了一会儿之后,更觉烦躁难安,便来不及和家人打个招呼,就又大踏步出门,往水师囚室的方向来。

早上退朝后,吕蒙下令将几个有过“逆反”言论的下属囚禁起来了。不是吕蒙鲁莽,而是不得不这样做。这几人背后妄议主公,唯大都督马首是瞻,早已在水师中尽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