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命所归(第6/24页)

将佛教放到最后,宇文邕已经开始图穷匕见了,但是,此时似乎有些僧侣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居然还在争论佛教该不该在道教之后的问题。聪明人还是有的,有人就开始猜测宇文邕此举的意图了——若他方异国,远近闻知,疑谓求兵于僧众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深诚可怪。

宇文邕想要让佛教徒为国家做实质性贡献,要么当兵,要么献地,但是,这些聪明人还认为,这是办不到的——但顽僧任役,未足加兵;寺地给民,岂能富国。

公元574年,周武帝终于动手了——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毁坏雕像,放逐宗教人士)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禁绝淫祠,一切以礼典记载作为保留与否的依据)于是,融佛焚经,驱僧破塔(把佛像融解,把佛经焚毁,驱逐僧侣,破毁佛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佛门变成俗宅,僧侣变成百姓)

公元577年,周武帝平齐,针对北齐的宗教状况,周武帝再度大行整顿,推行灭佛政策,毁寺四万,强迫300万僧尼还俗(这在当时占到北齐10%的人口)。

这些有没有起到“加兵富国”的效果呢?至少有人认为是有的:“帝独运远略罢之(指灭佛),强国富民之上策。”有些史书也评价:“民役稍希,租调年增,兵师日盛。东平齐国,西定妖戎,国安民乐。”

在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三武灭佛”中,宇文邕大概是最有针对性的,比之此前的北魏太武帝灭佛,手段仁慈的多,至少,宇文邕没有拿起屠刀。某种意义上说,宇文邕此举,是实用主义的治国之术。

当然了,宇文邕灭佛虽然对国家可能有好处,能起到“富国强兵”的作用,但是,当时北周和北齐的佛教徒毕竟不是少数,这些被剥夺了宗教信仰的人,内心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新中国早年也曾破四旧立四新,禁止民间进行祭祀活动,但实话实说,收效甚微,以笔者家乡的情况而言,还是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进行此类活动的。毕竟,当宗教活动融于生活时,它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强行的禁止,也只会造成社会的断裂,民众的不满。所以,改革开放后,我们就重新“信仰自由”了,而且,也没看见对社会发展有多大的阻碍。

杨坚的这个“信仰自由”令,很显然是针对着大量的宗教徒而实行的,更可以想见的是,这必然是个很有号召力的政策。

杨坚还做了第四件事——将府户的鲜卑姓改为原来的汉姓。

六镇兵变,某种意义上说,是鲜卑族对孝文帝汉化政策的一次剧烈反弹,事实上,因此导致的东西魏两个政权,都开了一段时间的历史倒车。

宇文泰设立府兵制,将府兵的姓氏改为鲜卑姓,某种程度上恢复鲜卑部落制的色彩,这就是对汉化政策的一种反扑。当然了,由于宇文泰手里的鲜卑势力有限,在东西魏之争中,又损失了不少,很快北周的军事主体就以汉人为主了,到了宇文邕时期,这种情况就体现得尤为明显。

宇文邕本人就是个比较汉化的皇帝,对儒家文化的尊重和推崇,也让北周内部汉族和鲜卑族的隔阂逐渐消失,这也是北周日渐壮大的因素。

与之相对的,东魏的统治者高氏家族虽然是汉人,单从统治特性而言,则是标准的鲜卑政权。高欢时代这种情况就尤为突出:

(高)欢每号令军士,常令丞相属代郡张华原宣旨,其语鲜卑则曰:“汉民是汝奴,夫为汝耕,妇为汝织,输汝粟帛,令汝温饱,汝何为陵之?”

(每次号令军士,对鲜卑人说的话都是,汉人是你们奴隶,男的为你们耕种,女的为你们织布,给你们提供粮食衣物,让你们吃饱穿暖,你们欺负他们干啥?)

其语华人则曰:“鲜卑是汝作客,得汝一斛粟、一匹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

(对汉人就是另一套了,鲜卑人是你们的主人,拿你们微不足道的一点粮食,一点衣物,为你们打仗,让你们平安,你们干啥要愤恨他们呢?)

这当然是非常标准的“胡汉分治”,高欢的这些语言,也无非是要求胡汉双方维持目前的主奴关系,其间显示的,是赤裸裸的民族压迫。

随着时间推移,北齐的状况并没有变好,反而更加恶劣,汉族文化被弃如敝履,反而是胡族的奇技淫巧在北齐上层大有市场。曾有一北齐士大夫十分骄傲的道出了他的育子秘诀:“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亦要事也。”

看起来,“颇晓书疏”在北齐上层还是混不开的,真正要混得开,要懂鲜卑语,还要会弹琵琶,就这样的一个政权,怎么能不乌烟瘴气呢?北齐一朝最著名的权臣和士开,不就是个只会握槊的庸碌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