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宝有非常才,可以近侍(第4/5页)

武则天的情事就像是一树迟开的桂花,年届六旬之际才变得馥郁芬芳。

武则天似乎愿意把这种恩宠赐予薛怀义,就像那些帝王喜欢偷偷把荒村小巷之女纳入皇宫一样。薛怀义也深信,只要自己掌握住了这个老妇人,就等于掌握了整个世界。穿了袈裟的薛怀义丝毫没有收敛之意。心中没有佛法信仰,即使穿上袈裟也是对佛祖的亵渎。

于是在洛阳街头,人们可以经常看见穿着袈裟的薛怀义欺男霸女,成了京都街市之上的一道风景线。

薛怀义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马蹄疾。身着皇宫官服的差人在前面开路,看别人不顺眼(特别是道士)就抓过来剃光头发强迫人家做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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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元年(公元685年)四月的一天,神都洛阳的南下河市场上,往来士庶,熙熙攘攘。突然,从油坊街传来惊呼声,循声望去,只见薛怀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身前身后簇拥着几十个狐假虎威大呼小叫的无赖。

别说是京都的大街上,就连进出宫廷,薛怀义都要乘坐宫廷马厩的马,宦官们跟在后面小心伺候。薛怀义出行的排场以及日常所享受的待遇已经超过了朝廷一品大员。

这时,前面的街口上,有一阵开道的锣声传过来。随着吆喝声,一大队官兵,拿枪挎刀,举着旌旗木牌,摆着仪式,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迎面而来。

薛怀义身边有反应快的侍从眼尖,认出对方是五城兵马使武三思的车驾。

大队车驾来到薛怀义面前时,戛然而止。轿帘挑起,穿着黄蟒紫金朝服的武三思,蹒跚着从轿里钻出来,往薛怀义这边一望,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奔过来,先深施了一礼,然后一把抓过薛怀义的手。

还没等薛怀义反应过来,武三思就已经在高声吆喝,让车驾闪开,让薛师先走。官兵们慌忙把武三思的大轿往一边抬了抬,闪开了一条道,武三思伸手一让,点头哈腰地让薛怀义先走。

武三思抓住马缰绳,亲自为薛怀义牵马坠镫。薛怀义推辞不过,只得上了马,领着自己的和尚兵先走,走了大老远,回头犹见武三思伫立在原地招手送别。

薛怀义根本不把那些官员放在眼里,路上遇见上班的官员,他通常是昂着头,鼻孔朝天。一些胆小怕事的官员迎面碰上,居然都夸张地匍匐在地行大礼谒见他,就连走近了打招呼都不敢直呼其名,而是尊称其为“薛师”。

就连武承嗣和武三思这样炙手可热的外戚,都要向他卑躬屈膝,以讨他的欢心。

对游离于体制外的浪荡人来说,在经常缺衣少食的生存世界里,任性自由的生活是薛怀义最为熟悉的。

如今让他自我约束,巧妙地应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帝国官僚,那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武承嗣和武三思这些有求于他的官员,他也是乐得享受他们的恭维和奉承。不过对于大部分官员,他心怀忌恨。从那些高官朝臣们的眼神里,薛怀义能够读出他们对自己的鄙视与轻慢。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沐猴而冠的非人类,那些围观者的眼神像是一团火在他的心里嗞嗞地燃烧。他知道,就连在千金公主和武则天的眼里,自己也只是一个玩偶。

除了白马寺的正规僧人以外,他召集了先前认识的市井无赖,将他们剃掉头发,成为假和尚,编成专属于他的侍卫队。

这些和他一样的无赖和尚,根本不遵从佛法经典的束缚。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在京都的街面上叫嚣南北,旁若无人地干些抢劫、恐吓、奸淫等不法之事。对此无人敢惹,也无人敢向司法部门申诉。

不要说一般老百姓不敢挡他们的道,就连那些担任京都巡逻任务的金吾卫士们,对薛怀义和他那些白马寺的假和尚们也是敬而远之。

一次,一个御史在街上与其迎面相撞。薛怀义让开道的手下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原因是那个御史曾经弹劾过他,狭路相逢,又岂能放过。

还有一次,薛怀义从皇宫前门进宫,当他大摇大摆地穿过门下省的大厅时,遇上了宰相(门下省侍中)苏良嗣。而这一次,薛怀义却没有那么好运。

宰相苏良嗣向他很随意地打招呼,薛怀义却假装没有看见,不予还礼。他以为苏良嗣会像旁人一样马上改变态度,对他谦让三分,不料苏良嗣却突然怒吼起来:“贼秃子,焉敢如此无礼,你进来干什么?”

薛怀义捋胳膊,卷袖子,就要把他拿手的摔跤本领当面露几手,在朝廷宫门里咆哮一顿。唐代宰相的威仪绝非普通官员可比,号称“礼绝百僚”。史料记载,冬至立杖众人举火燃烛,一旦宰相将至,百官都要将火烛扑灭以避让,可见宰相闪亮登场时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