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酷吏:一场与人性赛跑的游戏(第4/6页)

如果把武则天重用的所有酷吏放在一起举行一场技能大比武,来俊臣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在索元礼、周兴等人的眼中,酷刑就是简单的暴力行为,是对受刑者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摧残。不过他们的专业水准与来俊臣相比,无论手段还是效果都难以企及。

有人曾经这样评价来俊臣: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坏人,或小说里的恶棍,只要跟来俊臣一比,都会黯然失色。因为任何恶霸如果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多少都能发现恻隐的人性,只有来俊臣,他身上连一丝人性的痕迹都找不到。

一个花样美男,却拥有最毒的蛇蝎心肠。人类真是地球上最为邪恶的动物,动物之间捕杀是为了生存,而人类却用上帝赐予的智慧花样百出地把别人的痛苦加深、延长、定格,来满足意识深处那些阴暗龌龊的畸形心理。

来俊臣与索元礼等人专门打造了一个不同尺寸的大枷,一叫定百脉,二叫喘不得,三叫突地吼,四叫着即承,五叫失魂胆,六叫实同反,七叫反是实,八叫死猪愁,九叫求即死,十叫求破家。

这一整套刑具和刑罚方法非常奏效,往往审讯还没有开始,展示刑具的过程就是摧毁犯人精神意志的过程。囚犯入监,不论贵贱,先把枷锁棍棒陈列在地上,把囚犯召来,告诉他,这些就是我们平时使用的刑具。

犯人一见之下,早已魂飞魄散,个个自诬罪重,只求早死。

来俊臣使酷刑完成了全方位的升级改版,完全超越了纯粹的实用性达到了审美境界。同时来俊臣还将诬告陷害上升到理论的层面。

他的经典著作《罗织经》如此总结道:“致人于死,莫逾构其反也;诱人以服,非刑之无得焉。刑有术,罚尚变,无所不施,人皆授首矣。”也就是说,刑讯是讲究方法的,刑罚需要因人而异,贵在变化,不必动刑而用言语就可以杀人于无形,那才是真正用刑的极致。

在来俊臣的世界里,酷刑的酷并不只体现在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白骨森然,它还是一种最让人感到冷血和绝望的职业。

来俊臣这些酷吏们认为,旁观者对于刑罚的认知,只是停留于引发生理反应和精神恐惧的初级阶段,不同方式的号叫在来俊臣听起来,就像是管弦齐奏;而受刑者绽开的皮肉,因痛苦而扭曲的身体比戏台上女演员的身段更让人着迷。

来俊臣有着强大的想象力,那些奇诡绚烂的创意将酷刑艺术推向了一个高峰。

来俊臣的酷刑艺术来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比如说他看到家仆杀鸡,就发明了“凤凰展翅”,就会联想到把受刑者捆缚在一个十字木架上,手脚张开,然后向各个方向来回大幅度拧转木架,随着两根木头之间角度的不断变化,受刑者的身体各部分或被过分拉伸,或被过分挤压,四肢关节或脱臼,或断裂,或挤碎……

来俊臣理论联系实际,不断钻研出各种新的刑罚,并与人合著《罗织经》一书。

曾有学者评价此书:“它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部制造冤狱的经典;它是酷吏政治中第一部由酷吏所写,赤裸裸的施恶告白;它是文明史上第一部邪恶智慧集大成的诡计全书;它第一次揭示了奸臣为何比忠臣过得更好的奥秘:权谋厚黑。”

柏杨先生也曾经说:“武周王朝,在历史上出现短短十六年,对人类文化最大的贡献,就是一部《罗织经》。”

为了将自己的发明都打上个人烙印,来俊臣将令人胆寒的酷刑都配了一个形象生动的名字,有的还诗意盎然:“仙人献果”就是让犯人高举重物跪在碎砖瓦上,沉重的压力会让碎片刺入骨肉;“玉女登梯”就是让人立于高处,然后把他往下拉……

来俊臣一边陶醉于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世界,一边享受着犯人的哀号连连。他常常留恋徘徊于刑房,心情愉悦地欣赏着犯人那一副副受尽折磨的表情。

与索元礼、周兴、侯思止等人相比,来俊臣只能算是酷吏中的后起之秀,但来俊臣后来居上。

来俊臣的办案效率足以令他的那些老前辈们汗颜,自叹不如。

来俊臣“每鞫囚,无问轻重,多以醋灌鼻,禁地牢中,或盛之瓮中,以火环绕炙之,并绝其粮饷,至有抽衣絮以啖之者”。也就是说他每次审犯人,不管案情轻重,动不动就拿醋灌进犯人的鼻子,关到地牢里。或者更残酷的,把犯人放到大坛子里,外面围上烧红的铁链,并且不让人吃饭,囚犯饿得只好吃自己身上的衣服。囚犯们睡在粪便垃圾中,受尽苦楚,除非到死的那一天,否则永远都逃不出来俊臣制造的人间地狱。每逢朝廷颁发赦令,来俊臣都要先派遣狱卒杀光所有的重案犯,然后才宣布有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