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傀儡皇帝:迁徙何酷,凋零可叹(第3/6页)

这一年夏季,突厥军队大肆入侵北方边境,当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的精兵悍将在北方战场浴血奋战时,高宗的灵柩也从洛阳的殡宫移往长安,数千名兵士们顶着炎炎烈日护卫着那具沉重的灵柩,步行在洛阳通往长安的黄土路上。

这一年夏季,影子皇帝睿宗仍然在早晨驱车前往母后膝下请安,而五十七岁的太后武则天在洛阳宫运筹帷幄,眼观八路,耳听四方。

八月,庚寅(十一日),葬天皇大帝于乾陵,庙号为高宗。

除了应该有的,大赦天下,更改年号,武则天要将整个帝国都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旗帜用金色,寓意富贵;八品以下官员原穿青色服装的,现改穿深青色。

改东都洛阳为神都,改宫名为太初。

又改尚书省为文昌台,左、右仆射为左、右相,六部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门下省为鸾台,中书省为凤阁,侍中为纳言,中书令为内史;御史台为左肃政台,增设右肃政台;其余省、寺、监、率的名称,全部按意义分类加以更改。

武则天这种疯狂的举动,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也如梦方醒,原来如此!而被立为皇帝的李旦,则被安置于别殿。

在废立之前,作为皇帝的李哲还享有若干权力,太后临朝称制还不是那么名正言顺,裴炎还可以在皇太后与皇帝之间舞智弄权,左右逢源。现在却越来越难,虽然同样是皇帝,但李旦却是一个毫无权力的皇帝。李哲对政事还能进行若干干预,而李旦则一点也不能插手。

武则天在高宗时期往来于长安、洛阳之间,执政以后则长期住在洛阳。近二十年,东都洛阳已成为朝廷的政治中心。

闯过了一道道险风恶浪,经过近三十年的苦心经营,这个多谋而刚强的女人终于在六十一岁时实现了她的愿望,掌握了大唐的最高权力。从眼前看,她是一个胜利者,一批又一批的对手都惨败于她的手下。但是,今后的道路是否就一马平川呢?是否还会有新的反对者呢?武则天知道,只要自己居于高位一天,就不会有高枕无忧的时刻。她在深沉地思索着,不安地注视着朝堂内外。

武则天临朝称制的做法令朝臣们大为不满,可那些识时务的官员们只是将不满放在心头。谁也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批判武则天的是老臣刘仁轨。

刘仁轨与裴炎的不同在于:裴炎是以传位斗争起家的,而刘仁轨发迹是在高宗朝前期。他因在百济作战有功,被提升上来,是功勋之臣的代表人物。

在上元年间的传位斗争中,刘仁轨并没有采取趋附武则天的态度,他倒是发出了一些讥讽言论。当年李治与武则天并称“天皇”“天后”,刘仁轨就提出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观点,便是对“二圣”和“天皇”“天后”的一种讥刺。

刘仁轨发出这种言论的时候,正是裴炎与皇后亲密合作的时候。

武则天并没有因此而打击刘仁轨,李哲遭到废黜后,刘仁轨反而受到重用。就在武则天免除李重福西京留守职务的时候,她反而提升了刘仁轨的官职,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专门主管西京留守事务。

刘仁轨的态度很坚决,并提出要告老还乡以明志。

武则天知道刘仁轨的分量,也知道他提这个建议是出于公心,于是以出奇温和态度予以劝解。武则天给刘仁轨写了一封亲笔信,在信里劝解:“从前汉朝把关中的事情委托给萧何,现在委托你还是那样的用意。”

刘仁轨上书说:“我年纪大了,不能胜任留守职务,太后和我都应该主动退居二线,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当年汉朝吕后祸败,就是因为不能做到急流勇退。”

这句话明显是在劝诫武则天,少插手朝政,不然最终会落得凄凉的下场。

武则天特地向他解释,自己临朝,是因为权力处于交替阶段,皇帝还没正式履职,官员们还不认可。等到过了这一阶段,临朝称制也就结束了。

至于刘仁轨提到的吕后事例,武则天也没恼火,反而说“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初闻此语,能不惘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镜”!也就是说,你提的意见我一开始很茫然,但仔细一想,可以无则加勉啊!

最后,武则天劝刘仁轨还是以匡救天下为怀,就不要再以年老的借口告退了。

武则天对任何一位大臣,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也许在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她与高宗李治一道去拜会长孙无忌是一个例外,那时她还没有掌握大权,而现在却是大权在握。

武则天用平等的语气,像是一个被误解极深的人,在向自己的老朋友诉说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