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一些对民主社会战争的研究

当平等的原则不仅在一个国家中有着发展,并且在它的若干邻国中也在同时发展时,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欧洲一样,那生活在这些不同国家中的人民,尽管他们的语言、习惯和法律不同,但是他们却在一点上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很惧怕战争,都很热爱和平。[2]就算统治者们有着野心和怒意也没用,因为人们对战争的冷漠和人民的仁慈之心会使他们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丢掉手中的剑。战争便变得少了。

随着平等在数个国家中同时发展,并将这些国家的公民同时地推向了工商业,不仅他们的喜好变得相似,他们的利益也交织在一起,因此如果一个国家对其他国家施加伤害,那伤害会反弹到它自己身上,这样所有人都会认识到战争对于获胜的国家和失败的国家造成的苦难会是相等的。

因此,从一方面来说,在民主时代很难将各个国家带入战争之中;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两个国家开战而想不把其他国家卷入其中几乎是不可能的。所有国家的利益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他们的观念和需求是如此的相似,以至当一个国家受到波及时,其他国家不可能还保持平静。所以战争虽然变得更少了,但战争一旦发生,它的范围将会变得更大。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相邻的民主国家之间变得相似的并不只是一点两点,他们最终几乎所有方面都会变得相似。[3]

这种国家之间的相似对于战争来说是有重要的影响的。

当我问我自己为什么十五世纪的瑞士联邦可以让欧洲最大最强的国家颤抖,而如今它的力量却是和人数成正比时,我发现,瑞士人变得和周围国家的人非常相似,而周围国家的人变得和瑞士人非常相似了。像这样,由于他们之间的区别只是人数的不同,那如果开战的话胜利必然是属于人数较多的那方了。因此在欧洲所发生的民主革命造成的其中一个后果就是使人们在每场战役中都很注重兵力数目的优势,迫使所有的小国纳入大国之中,或者至少政治被大国控制。[4]

由于决定胜利的因素是人数,这就使得每个国家都在尽最大的努力让尽可能多的人参与到战场上。

要是人们能征召组建起来像16世纪的瑞士步兵或者法国骑兵那样的比其他所有部队都优秀的精锐之师的话,那就不需要考虑征召大量的士兵了。但在这种士兵们都是相互平等的时代,这是不可能的。

这种带来新需求的原因也同样提供了满足这种需求的办法。正如我所说的,由于所有人都是相似的,那他们都是一样弱的。而民主国家的社会力量天生就是比其他国家强。所以当这些国家想要将男性公民征召入伍时,他们也确实有这种能力做这样的事,这就是说在平等的时代里,军事精神虽然弱化了,但军队规模却在扩大。[5]

在同样的时代里,战争的方式也因同样的原因发生了改变。

马基雅维利[6]在他的《君主论》中写道:“征服一个由君主和各巨头作为领导者的国家要比征服一个由君主和奴隶领导的国家难得多。”为了不冒犯到任何人,让我们用公职人员来代替奴隶这个词,我们将得到一条可以适用于我们这种情况的真理。

一个大的贵族制国家想要征服它的邻国或者被其邻国打败是非常不容易的。它击败不了这些邻国,是因为它永远不可能集结自己所有的军事力量并使他们长时间地维持在一起。然而它也不会被其邻国打败,因为它的敌人们在各处都会遇到小型的防御工事,阻碍他们的前进。在贵族制国家中作战就像在一个全是山地的国家中作战一样,战败的一方随时可以找到新的据点,重整军风,并固守这个新的阵地。

而在民主国家中的情况就截然相反了。

民主国家可以很容易地将它们所拥有的兵力全部投到战场上,并且当国富丁旺时,它就很容易成为获胜的一方。但是一旦它被打败,领土被占领,那它的赢面就所剩无几了,并且要是它的首都被占领,那整个国家就灭亡了。这一点很容易解释,由于每个公民个体都是孤立且很弱小的,所以没有谁在战争中可以自保或者支援他人。在民主国家中,只有国家才是强大的,一旦国家的军事力量因军队的战败而被摧毁,政府的力量因首都被占领而瘫痪,那剩下的就只有一群没有秩序,也没有力量同入侵势力做斗争的乌合之众了。我知道人们可以通过赋予地方自由,组建地方实权来减少危险,但是这种措施通常起不到什么作用。

人民不仅没有能力再继续战斗下去,恐怕他们连战斗的欲望都提不起来了。

根据各个文明国家共同采纳的国际法律,战争是不能以占有个人财物为目的的,目的只能是取得政治权力。而只有在为了达到第二目标时,才能偶尔破坏私人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