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美国人在科学领域关注实践多于理论的原因[2](第2/6页)

因此,在所有人都处于活动状态的时代,人们通常过于看重对智力的快速成果和肤浅论据,而对于见效缓慢但是影响深远的智力劳动则十分轻视。

这样的舆论会对从事科学研究的人的判断造成影响,并使得他们相信:深思并非必要,或者,不去研究那些需要深思的科学也可以获得研究成果。[7]

对于科学研究,存在好几种方法。许多人有一种利己主义的倾向,他们往往会把通过智力活动得出的发明创造用于工商业。但是,我们不应该把这种爱好同少数人追求真理的无私之心混为一谈,因为前者是希望利用知识为自己谋利,而后者完全是希望求知。我非常肯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对于真理的热爱将会无限膨胀。并且,这种热爱只依靠自己不断成长壮大,决不会自我满足。这种对真理热爱是无私和令人自豪的,否则,人们不可能会找到真理的抽象源泉,并从那里汲取珍贵的养分。

假如帕斯卡尔[8]一心只追求名利,或者他只是为了某种荣誉而活动的话,那我相信他肯定不会倾尽其全部精力和心血去探索造物主的奥秘。我一想到他为了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这项研究中,而让自己的精神摆脱了俗世的一切杂念,以至过早地耗尽身心,在未达40岁就离开人世时,就不禁感佩不已。并且我认为,使他付出如此非凡的努力的原因绝不普通。

这种出现在贵族制社会的如此罕见并且如此丰产的求知热情,可能将来也会出现于民主社会。然而,我必须承认,对于这一点我仍然难以相信。

在贵族制社会中,它会自然而然地对本阶级和人类抱有一种优越的观念,其中的原因就是,指导舆论和政务的阶级可以世代永居于群众之上。这个阶级往往会费尽心思让自身享有荣誉,他们会为自己的设想定下宏伟的目标。虽然贵族常常有非常残暴和不人道的行为,但从思想上来说,却少有下流的人。虽然他们表面上喜欢一些小型娱乐,但实际上却仍抱有某种轻视心理。他们的这种行为,其实也间接地提高了一般人的心灵境界。在贵族时代,对于人的尊严、力量和伟大,人们往往非常看重。无论对于研究科学的人,还是对普通人来说,这种思想的影响始终存在:它自然而然地促使着人们的精神境界向更高层次发展,并使人们的心里自然地对真理产生崇高,甚至可以说是神圣的热爱。

因此,这个时代的学者都专注于理论的研究,而对于理论的应用往往非常轻视。普卢塔克[9]曾经说过:“阿基米德的治学精神非常崇高,甚至到了不肯自贬身价去撰写一部制造兵器的著作的地步。关于发明和组装机器的一切科学,以及与应用有某种实际利益关系的一切技艺,在他看来,都是没有价值的、卑贱的和金钱化的。他费尽精力撰写的所有著作中的美妙之处全部都与实际应用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贵族在科学领域的追求。

对民主国家来说并不存在这种情况。

民主国家的大部分人都热忱地追求物质,贪图眼前的享乐。因为他们总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满足,并且拥有摆脱这种处境的自由,所以他们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改变处境和如何获得财富。

对于持有这种思想的人来说,任何可以成为发财致富捷径的新方法、任何可以节省劳力的机器、任何可以降低生产成本的工具、任何便于享乐和增加享乐的新发明,这些东西都是人类智力最好的成果。民主国家的人们基本上是从这个角度出发去钻研、认识和尊重科学的。[10]而在贵族制度时代,人们对科学的要求不同于民主时代,贵族时代注重的是精神上的享受;而在民主制度下,人们关注的焦点主要是肉体上的享受。

我们可以设想,一个国家的民主、开明和自由程度越高,人们就越会对科学天才做出这样的评价,那些越能够直接应用于工业的发明不但能使发明人名利双收,甚至发明者还可能因此得到权力。因为在民主制度下,从事劳动的阶级可以参与政务,并从中获得荣誉和金钱。

不难想象,在拥有这样组织结构的社会中,人们不但会无意识地忽视理论,反而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求科学的应用上面,或者去追求对于那一部分能对应用起到直接作用的理论。

因为现实的利益一直驱使人们甘愿从事属于中等智力水平的领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人出于本能而去求知,并且使自己的精神上升到的智力活动的最高水平,结果也将会一无所成。人的精神只有在中等的智力活动领域,才能发挥它的精神力量和持久的积极性,创造出最好的成果。这就是为什么连力学一个普通定理都没有发现的美国人,却能发明一部使世界的海运面貌因此改变的新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