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皇帝也可以说一声“拜拜”(第2/8页)

李纲的上述分析,高宗给予首肯,他命李纲把第一次围城时的措置写成札子,留中研究。

君臣俩到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嫌隙。从当年七月中旬的有关记载来看,导致李纲后来罢相的导火索,起与李纲与黄潜善、汪伯彦之辈的理念与权力冲突。

一般来说,中国这么大,外部力量一时是打不垮的;事情搞不好往往是出于内争。在皇权体制下,科学、客观、实事求是的理念不可能长久占上风,最终决定是非、胜负、宠辱的,说到底就是权术。仁人志士们再怎么叹息也没有用!

最初产生争议的是关于李纲提议的“买马”一事。李纲曾建议:“金人专以铁骑取胜,而吾以步军对阵,容易溃散。今行在之马不满五千,其中可披甲上阵者无几。为权宜之计,非在民间购买不可。请先下令,下级将校不许乘马;然后令州内之官民有马者,按等级给价取之。不得将马隐寄在权贵家中不报,也不准借买马骚扰民间。则数万匹马还是可以搜罗到的。买马之资,国家无力出,须劝募民间出财以助,有捐资多者,可授给官职以作为补偿。”

这个建议是强军之策,高宗自然同意,有诏让三省按步骤施行。诏书按照李纲的建议,明确规定:“文臣允许养马一匹,其余官吏士民有马者,一并交给官府,各地长官负责查清马的数目、等级,以钱偿付。限半月查清,有隐匿者以违制论。”同时还规定,国家鼓励从军,白身平民从军,被服用具由国家全给。良家子弟自带弓马从军,国家每月发给钱米。官吏、寺观、民户愿以私财助国者,按财物多少推恩。

这些措施刚一实行,就有谏议大夫宋齐愈跳出来,上疏弹劾李纲说:“民财不可尽括,西北之马不可得,东南之马又不可用。至于兵数,每郡增二千,岁用千万缗,费将安出?”

这种说法,如果不看背景,似乎很有道理。可是,在南宋百废待兴、尤其需要加强防务以立国的背景下,这种貌似公允的调子,其隐含的意义就不止是对一两项政策的否定了。

高宗居然也就听信了这种说法,让三省不要再推行原来的买马政策了,每州买百匹即可。东南不产军马,因此免于施行。此外劝民出资的政策也一律停止。高宗解释说,更改政策是由于“恐致骚扰”。李纲的权威第一次受到挑战。

可巧这个宋齐愈,在这时自己出了问题——有人弹劾他在围城期间有立场问题。

宋齐愈,字文渊,号迟翁,籍贯及生年均不祥。宣和中为太学官,当时徽宗召见,命作梅词,要求必须是前人所未道之语。宋也算个很有才气的词人了,立刻写了一首《眼儿媚词》,内有“霏霏疏影转征鸿,人语暗香中。小桥斜渡,西亭深院,水月朦胧”之语,清新可读,徽宗见了,不由连连叫好。

在钦宗朝时,他为右司员外郎。战乱后从围城中逃出,来到行在,自报在靖康年末请了病假,因而没有参与伪楚之事。后高宗授予他谏议大夫。

现在,有臣僚揭发:他是立张邦昌为“皇帝”的首倡者,且证据确凿。李纲与执政将这个检举奏疏呈了上去,高宗震怒,命交给御史台审问。审问结果其罪行无误,宋齐愈自己也服罪。

当时,为他说情的人颇多,但是高宗却不能释怀:“齐愈奸佞悖逆如此,岂可不正典刑!假使邦昌事成,置朕何地?”

皇帝发了火,于是大家再不敢言。这位政治不过关的才子,最终被推出西门斩首(一说腰斩),罪行张榜于街巷。

宋齐愈在甄别运动中被揪出,纯属咎由自取。但是由于李纲是“议伪命”的倡导者,所以宋的被杀,有人就把账算在了李纲头上,在稍后引发了一场政潮。

与此同时,还有御史台审结的陈冲、余大均、洪刍、王及之等案也一并报高宗处理。这些人都是在围城中诱惑宫女为妾,或把犒劳金军的金银占为己有的罪臣。高宗在公文上批道:“此何等时,乃敢如此!”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起初,这四人也有可能掉脑袋,众人连忙解救,高宗松动了一步,批示:罪重者流放登州(今山东牟平)沙门岛,永不放回,其余的编管岭南。

此外,龙德宫华国夫人李春燕也被逮,由京城留守司等衙门会审。查实张邦昌在结束“皇帝”生涯回府时,李春燕送他出禁中,告别时的谈话涉及高宗当藩王时的隐私,按律为“指斥乘舆”,也就是骂皇帝。

还有张邦昌当时住在福宁殿,李春燕曾让自己的养女——宫女陈氏为张邦昌侍寝。后来张邦昌很中意这位小娘子,就用姐姐的一个丫环将陈氏替换出来,收在了府中。这个问题就更严重了,是他狗胆包天睡了皇帝的宫女! 事情一审出来,高宗又震怒了:“邦昌竟敢住宫禁寝殿,私奸宫人,可见其何等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