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南宋150年的“规模说”

大家都知道,往往有的历史人物在后世名气不彰,与他生前的卓著功绩很不相称。李纲就是这样一个人。时至今日,他几乎要被时间的尘埃所淹没。

由于通俗文艺大力传播的缘故,岳飞、韩世忠,甚至岳云、牛皋、梁红玉这样的人物,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中国家喻户晓的人物。李纲却没有这样幸运,他不仅不是文艺作品中的闪光人物,甚至在正规的史学研究中,其贡献也往往被低估。

据今人研究表明:南宋的有识之士一直在提倡一个说法,以现代语言来表示,就是“没有规模,无以图恢复”。

——这里的“规模”二字,可以理解为“框架”、“规划”、具体指安邦之策。

这个“规模说”的首创者,就是南宋第一任宰相李纲。

他在正式上任后几天,就系统地提出了“规模说”,概念非常清晰,论述非常全面。

他说:“以今日国势与靖康间相比,相差不远。然而有可为者,是因有陛下英明于上、群臣团结于下,这才有可能革靖康之风,以图中兴。然而今日之事须有规模,并须知先后缓急之序。所谓规模者,外御强寇,内消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振士气,择将帅以任方面,选监司、郡守以奉行新政。待我以此完成‘自治’,政事已修,然后才可以议大举,问罪金人,迎还二圣。”

这是一个先内后外、韬光养晦的大政方针。这里提到的“自治”,意为内政完善。

靖康之后,大宋从上到下、从朝堂到民间,精神上都蒙受了一次重创,灰心丧气者有之,茫然无措者有之,急于恢复者有之。而实际情况也非常严峻,大金的军事打击随时可至,南宋内部游兵散勇和“盗贼”到处作乱,国家根基非常脆弱。

不要说恢复失地,就是维持现状也很难!

李纲的这个战略设想,就是告诉人们:先把政治搞清明了再说,不能丧气,也不能急躁。反攻的事将来是功到自然成。

接着他提出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把金人再次入侵的可能性降低到最小。方法不是委曲求全,过去以忍让换和平的教训太深刻了。所以他提出要“料理”河北、河东,不能因为名义上割让出去了,就不管了。

他说:河北、河东是国家的屏蔽,料理出头绪后,中原可保,东南可安。要是弃置这两路不管,而欲自安于东南,就像外有盗寇,不设藩篱而想自安于内堂一样,那可能么?

李纲接着分析,河北、河东虽遭金人蹂躏,但实际上只失去了十来个州郡,其余州郡都还在为朝廷守城。

各地士民、兵将,拥戴大宋之心甚坚,能守城的守城,能结寨的结寨,皆推豪杰为首领,聚众多者数万人,少者也不下万人,仅知名字者就有十余处。朝廷若不趁此时设置官府、派遣使者进行招抚,不派兵去援救其中危急者,恐怕他们就要为金人所迫。强壮、狡诈者降金,其次为盗,老弱妇孺渡河投宋,而朝廷将何以待之?

金人历来善于招降。两路军民虽怀忠义之心,然而救兵久而不至,危急无告,必然会怨恨朝廷,金人就会趁机招抚,皆成为精兵。金人派出将领驱使他们侵扰中原,中国之兵必将望风奔溃,难以控驭。李纲提出,应尽快设置河北招抚司、河东经制司,下力气经营两河。要联络豪杰,收复州县,由朝廷发给他们钱粮、任命书,有功者马上给官做。只要能保全一州或收复一郡者,根据功劳授予节度使、防御、团练使等职,就像唐朝方镇那样,既绝了他们的投降之心,又能借其力御敌。朝廷将因此长久无北顾之忧。最后,李纲明确指出:“此最今日之先务也!”

经过廷议,大家也都同意。高宗便问:“谁可担当此任?”

李纲奏道:“陛下倘若采用臣之计策,臣当询访其人,再行奏报。”退下后,李纲就此事咨询了一些大臣,大多数人都提出了两个人选:一个是张所,可以招抚河北;一个是傅亮,可以经营河东。对这两人,尤其是张所,李纲也颇有耳闻。

张所,山东人,进士出身,极有才气与谋略,靖康年间为监察御史。当时金人第二次“犯阕”,李纲已被贬到外地,张所身处围城之中。朝廷为让金人退兵,决定将河北割弃,大臣们想以卖国求得安稳,独独张所上奏,请求携带蜡书去河北募兵,以回援京师。钦宗同意了。张所到了河北,士民如久旱望云霓,皆喜曰:“朝廷欲弃我于夷狄,居然还有一张察院欲救我乎!”当下应募者云集,竟然达到了十七万人,张所也因此“声满河北”。

等到他把这支队伍整顿好时,不幸京城已破,回援计划落了空。高宗在南京即位后,张所是在外臣僚中第一个到“行在”报到的。他把应募首领的姓名、兵马人数、整编情况等写成报告,上奏给高宗。一开始,朝廷对他的功劳很满意,准备授予他郎官职务,出使河北,仍继续经营此事。但刚好这时张所以监察官员的身份,上章指责黄潜善及其兄黄潜厚“奸邪不可用,恐害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