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深山瑶族(第2/4页)

莺啼燕转,撩人心,敏捷才思,含深情。

国色天香,善诗韵,

月儿作证与你酬唱到天明。

门掩了,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恨天不与人方便,

只怕这刻骨相思,病更添。

众瑶女从未听过中土戏曲,大感新奇,齐声叫好,求他解释内容。楚瀚熟悉《西厢记》中崔莺莺和张生私定终身的故事,便简单解说了。众瑶女听得津津有味,又要他多唱几段。楚瀚大窘,他只记得红倌平时挂在嘴边的几句唱词,而且红倌是刀马旦,唱词不似花旦那么多而繁复,紧急中只想起《穆桂英挂帅》中的一段,唱道:

穆桂英多年不听那战鼓响,

穆桂英二十年未闻号角声。

想当年我跨马提刀、威风凛凛、冲锋陷阵,

只杀得那韩昌贼丢盔卸甲、抱头鼠窜、他不敢出营。

南征北战保大宋,俺杨家为国建奇功。

至如今安王贼子犯边境,我怎能袖手旁观不出征!

老太君她还有当年的勇,难道说我就无了当年的威风?

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

我怀抱帅印去把衣更,到校场整三军要把贼平!

(《穆桂英挂帅》亦是近代京剧,并非古作。)

楚瀚唱了这段英气勃勃、雄心万丈的段儿,众瑶女更加不让他走了,还要他唱。楚瀚不禁苦笑,心想:“在这瑶族山坳子里,夜色溶溶,合该唱些缠绵温柔的情歌,我却唱起了《穆桂英挂帅》,未免太不对头。总不能再唱孙二娘《打店》了吧!那可是十足煞风景了。”

他只好推说夜已深了,坚拒力辞,总算跟着多达逃难般地逃回了村寨。两人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众瑶女,多达抹着汗笑道:“纳兰今夜没让你咬她一口,留下牙印,想必失望极了。”楚瀚奇道:“纳兰是谁?我怎会去咬她?”

多达笑道:“我们瑶人习俗,男女看对眼了,两情相悦,男子便要咬女子的手臂一口,女子要咬男子的手背一口。这叫作:‘咬手疼入心,郎意诚似金’。咬得不能太轻,太轻表示你没有真心;也不能咬得太重,若咬破了皮,那可是会被大家嘲笑的。”

楚瀚问道:“这跟纳兰又有什么关系?”多达道:“纳兰自认是族中最美貌的姑娘,夸口说今夜一定要得到你的一咬,好向其他姑娘炫耀。你没咬她,甚至连她是哪一个都不知道,她定要惭愧死了。”

楚瀚不禁好笑,说道:“不如你代我去咬她一口吧。”多达连连摇手,说道:“这怎么行?她才看不上我呢!”

瑶族女子不明白楚瀚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估量定是百里缎从中作梗,将一腔不满都投注在百里缎身上,认为是她霸占了楚瀚,不肯跟别的女子分享,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毫不掩饰她们的怨恨怪责。

百里缎身处这半开化的瑶族当中,自是浑身不自在。她看不惯瑶族男女自由奔放的爱情,受不了处处听闻的情歌,吃不消那公然陈列的巨石,更不情愿继续与楚瀚同住一洞。楚瀚的伤势一日日好起来,她的脸色便一日日愈加难看,往往整日独自坐在洞屋深处,更不与人说话,偶尔楚瀚来找她攀谈,她也总是冷冷地瞪着他,眼中满是愤恨鄙夷。

楚瀚心中明白,她是想催自己尽快跟她一起离去。但他离开京城之后,并未一定得去的地方,此时发现自己是瑶人,住在瑶族中也没什么不好,因此根本无心离开。百里缎本是自己的大对头,虽在两人被蛇族擒住时,不得不为了保命而携手合作,但也说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她若不开口求自己离去,楚瀚便也乐得装作不知道,整日自己寻快活,不去理睬她,对她的气愤视而不见。

时至十月,正逢瑶族一年一度的“还盘王愿”祭典,村中男女老幼都聚集在村口的大石旁,饮酒欢宴,载歌载舞,热闹了一夜。瑶族人尊奉龙狗“盘瓠”为始祖,尊称之为“盘王”。传说盘王子孙原本住在南京海岸,因天下大旱,举族坐船往南迁徙,不料在海上遇到狂风暴雨,七日七夜不得靠岸。当时瑶人便焚香许愿,祈求始祖盘王保佑子孙们平安渡海,承诺往后将世世代代祭祀盘王。许愿之后,盘王果然显灵,海上顿时风平浪静,瑶族后代不敢忘记盘王保佑之恩,年年举办“还盘王愿”之典。

瑶族人最爱歌舞,祭典上族人轮番表演舞蹈,包括盘王长鼓舞、芦笙长鼓舞、羊角短鼓舞、伞舞、蝴蝶舞、穿灯舞、奏镗等等,形式多样,精彩纷呈。尤其是奏镗,在锣鼓唢吶齐奏之下,数十人排行成队,同唱共舞;舞姿共有三角定、四角定、五点梅、六点梅、七星堂、八卦堂、串义堂、小葫芦、大葫芦、单线珠、双丝珠等十二种,动作简练,热闹欢腾,尚未成家的男女,纷纷在祭典上连袄而舞,彼此传意定情,称之“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