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18/18页)
一言未了,忽然探马岔息而至,报告金将特里补轻师来袭的消息,梁方平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起探马又到,说沿河的大军已溃,正被金军赶杀中。
“马,马!”梁方平喊出了发自本能的一声,倏地踢翻筵桌,急奔数步。刚来得及跳上马,忽然发现脚上少了一只靴子。“靴,靴!”他又大声索靴,及至从人把靴子找来,他在马上伸错了脚,把跣着的左脚藏到马肚皮底下,反而把着了靴的右脚高高翘起,等候从人替他穿上。这时他又第三次大呼:“火,火!”示意从人放火烧掉大营和架在黄河上的浮桥。这里他自己坐稳了鞍桥,才伸出左手来,往自己的鼻子下面摸了两摸,依靠触觉和味觉的帮助,摸到了那块四喜肉的入口处,这才带着“今人毕竟胜古人”的优越感,向他六天前开来的方向疾驰而归。
梁方平说到的那个司马流在“食炙不知口处”以后不久就陷敌而死,他梁方平却能从从容容地发号施令,然后拨马逃走,今人毕竟远胜古人,真值得他自豪了。
可惜他的部属在执行“火”的命令,焚烧浮桥时烧得心慌意乱,只烧毁靠南岸的一半。靠北的二十八虹,虽然烧断了,却没有着火,飘向北岸,仍然拖着一个大尾巴,似乎要给北来的迪古补送上一份见面礼。迪古补欣然接受,略加修葺,浮桥依然可渡。另外他们又拘集了一批船只,驱兵渡过第一批部队。不到两天工夫,斡离不、阇母都赶到河岸了,麾兵急渡。
这时两岸麇集着待渡河的、正在渡河的和已经渡过河的正在待命的金兵。各式各样的兵种,各式各样的旗号,女真兵、契丹兵、汉兵、渤海兵、步兵、骑兵,互相掺杂,无复行伍,情况相当混乱。正在中渡的斡离不、阇母、刘彦宗起先也有些慌张,唯恐从哪里杀出一支宋军,乱流而击。后来看到黄水滔滔,上、下流几十里的地方都不见有一个宋兵的影子,才把心放下来。
斡离不倚着船舷四顾,踌躇满志地说:“南朝可谓无人,这里若有一二千人凭河死战,我军岂能安渡?”
梁方平匹马逃回,紧接着在滑州防河的何灌所部也跟着溃散。斡离不一面续渡部队,一面就发起向东京进攻。郭药师充当金军的向导,他对东京的道路早已摸熟,此时一马当先,麾下一千名常胜军急急跟进,然后是女真、契丹、奚、渤海、汉人等各军,他们在急迫的进军中,趁机调整了队伍,这时都挨在常胜军后面,准备抢立大功。
不久,东京城隐隐在望,从一片雾气中逐渐露面的城堞映入郭药师的眼帘,他狂呼:“东京到了!”接着千万道粗哑的嗓音应和着他,发出地动山摇的吼声:“东京到了!”金军顿时陷入狂热之中。
郭药师更不怠慢,率部疾驰,径登城郊西北的牟驼冈。那里是宋朝孳畜官马的所在地,刍豆山积,还有两千匹战马留在岗上,竟没有及时收入城内。郭药师不费一矢之力,就把城外的这个制高点占领了,尽获战马、马秣,立了第一功。
这时在东京西北郊居的乡民们不明情况,还留在城外。兀术驱军,一阵屠戮,把乡民们都杀光了,几把大火,把附郭的许多村落、相当繁荣的市镇都烧成灰烬,清出一片战场,也算立了第二功。这个兀术在屠杀人民、掳掠焚烧方面,从来不会手软,人们不忘记给他记上这笔账。
现在一切障碍物都已经扫除了,驻扎在牟驼冈周围的六万金军和刚成立不久的宋朝新政府只隔开一堵城墙,面对面对峙着。
从宋朝军民的一方面来讲,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