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3/5页)

“香港的娘,给我们说说,你儿子的功课怎么样?”女族长发话了。

姬非洲的太太是秦家两个漂亮姑娘的老大,她说:“他的分数很优秀。他容易冲动,但还没挨过训。我为我儿子的成绩感到十分骄傲,我觉得他值得全家对他的关心。”

“香港觉得他能跟上普纳荷学校的功课吗,如果人家让他入学的话?”玉珍问。

全家人都盯着他看,少年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他很想进普纳荷学校,所以强忍着害羞,弯起一只胳膊说:“要是兰家的儿子能跟上,我就能跟上。”

提到兰家的儿子,姬家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十几年来,姬家人一直在努力送儿子进普纳荷学校,那是夏威夷精英的摇篮,但因为种种原因总是不能如愿,即使他们家族十分富有,还拥有姬非洲这样首屈一指的专业人士。兰家却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只不过他们的族长是个牙医,喜欢发表公众演说,经过一番成功的运作,结果送了家里的一个孩子进了普纳荷。

玉珍说:“我认为,现在我们碰上了一个好机会。我已经问过一位亲密的老朋友,他告诉我,要让香港入学,咱们应该怎么做。”玉珍示意了一下,一位孙子跑出去领进一个高个子的秃顶男人,长着狰狞的白胡子,周身上下洋溢着火热的激情,他进了闹哄哄的房间。他吻了吻玉珍,然后用华丽的中文大声说:“啊哈!我们得谋划谋划怎么对付白人!警钟敲响了!中国崛起!”

这个人就是乌里雅苏台・喀喇昆仑・布雷克,这位异想天开的学校教师是全体华人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他年纪更大了,身体也更结实,热情却不减当年。现在,他双手扣在脖子后面,前后摇晃着身体,好像要摔倒了似的。“广受爱戴的、人丁兴旺的姬家,”他说,“咱们来谈谈实际情况。有些学校不错,有些学校伟大,每一个家庭都有权送最聪明的儿子进入最伟大的学校。伊奥拉尼,我为这所学校当牛做马,却收入菲薄,只是个不错的学校。普纳荷是所伟大的学校。那里气度不凡,等级森严。英国就是建立在这几样东西的基础之上的,夏威夷也一样。一个男人在餐桌上用了错误的餐刀,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当自由党,翻不了身了。”

“他说什么呢?”澳洲家的一个男孩悄悄问道。

“我说的就是你!”乌里雅苏台・喀喇昆仑・布雷克用英语大声说,他挥动着两只胳膊,猛地把脑袋扎到那吓呆了的年轻中国小子的脸前面,只离几英寸。“站起来!”那孩子笨拙地站起身来,布雷克指着他,好像对方是一件展览品。

“看看姬氏会的后人,”他用精准的中文说,“他在伊奥拉尼学校成绩不错,但仍然不能被普纳荷录取,所以他就只能永远在火奴鲁鲁当二等人才。不能结交城里的当权者,也不能学着他们的腔调说话。他缺乏必要的磨炼,这一辈子只能停留在中国农民的身份上。坐下!”

布雷克转身背对着那少年,对姬家的长辈说:“仁慈的菩萨知道,在伊奥拉尼,我已经把血液中的盐分和大脑中的沟壑都献给了你们,我将你们从蒙昧带入光明,仁慈的菩萨还知道,倘若我利用自己的心智及得上你们这个伟大民族利用你们的心智一半那么多,那么我早已心满意足。如果我真的做到了,就不会只是一个收入低微的学校教师,晚年还苦苦挣扎。非洲,你去年的收入怎么样?”

华人都喜欢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和他那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他像英国人一样重视礼节,像东方人一样喜欢夸夸其谈,看上去跟华人一模一样。现在,他说到了此次来访的真正目的:“你也许觉得,我身为一名伊奥拉尼的教师,是我让香港有了今天的成绩,你们也许以为我会反对你们把他转到普纳荷去。我完全不反对。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家庭,有权利送孩子到夏威夷最好的学校里去。在那里,他将与未来的律师、商业巨头和社区领袖们亲密无间。我要是姬家人,无论忍受任何耻辱,也要把我的儿子送进普纳荷。香港,站起来。我告诉你,姬家的各位,夏威夷前所未有的孩子就站在我们面前。他理应得到最好的。香港,出发吧。”

羞得无地自容的少年一走,乌里雅苏台・喀喇昆仑就说:“五洲姨娘,你要把那孩子送到普纳荷可谓困难重重。他太聪明了,你的家族又太能干。白人愿意让一两个华人进入他们的学校,但他们不要最好的。他们喜欢愚笨的、呆滞的、缺乏想象力的孩子。兰家孩子是最合适的。香港不是那种孩子,就连佛祖他老人家都说不准香港这孩子未来能做一番什么样的事业。非洲,你知道自己是一个能够改天换地的大天才的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