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5页)

寡淡无味的晚餐结束后,吉迪恩・黑尔领着全体子女来到弥漫着湿冷霉味的前厅,这证明这间屋子里从来没有浪费过柴火。大家在这里开始进行正式的晚祷。吉迪恩的妻子和女儿们唱了一段激情四溢的《耶稣圣名众当称颂》,之后,吉迪恩和男孩子们唱了一首当时颇为流行的圣歌《哦,我愿与主亲密同行》。当他们唱到关于圣像的高潮时,索恩牧师也激情澎湃地加入了进去。那些歌词几乎是他生命最主要的推动力:

我最珍爱那座圣像,

无论它的本尊是何模样,

请您助我驱离拆毁,

虔诚供奉,您是唯一。

吉迪恩在自己和长子祈祷后,邀请客人简单地讲几句。索恩牧师激情洋溢地谈起基督教家庭对年轻男子的影响。他回忆起自己的姐妹们,说她们都成长为意志坚强的女性,这是基督教家庭对女性的影响。“正是从这样的家庭里。”他说道,“上帝选出了那些能在人间替他传播福音的人。”在讲话中,他始终承诺将全力支持艾伯纳・黑尔。索恩牧师已经明白,现在这个年轻人算不上尽善尽美,但他未来会成为出色的信徒,一心一意侍奉上帝。

祈祷结束后,孩子们离开了房间。牧师问吉迪恩要了一张纸,准备给董事会写一篇报告。

“一封很长的信吗?”吉迪恩急切地问道。

“一封短信。”伊利法莱特回答,“我要报告一些令人愉快的消息。”

吉迪恩谨慎地将一张信纸对半裁开,递一半给客人。“我们家绝不浪费。”他解释道。

高个子传教士提笔写着:“各位同仁,我已经拜访过艾伯纳・黑尔的家,他来自一个对上帝十分虔诚的家庭……”这时,他偶然间瞥了一眼存放书籍的小书架,愉快地发现上面的书籍跟他家的藏书十分相似:一本翻烂了的欧几里得、福克斯的《殉道史》、诺亚・韦伯的拼字课本、家庭版《圣经》,旁边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约翰・班扬的著作。

“我高兴看到,”索恩牧师停笔说道,“您的家庭里充满了基督教的气氛,并没有沉沦在甚嚣尘上、软绵绵的诗歌与小说当中。”

“为了得到救赎,我们这个家会尽一切努力。”吉迪恩答道。就这样,瘦长脸的传教士写完这封将把艾伯纳・黑尔送到奥怀希岛上去的信。

伊利法莱特・索恩走进清冷的春夜时,小径被月光照得一片通明,黑尔夫妇陪着他。“只有在下雨天,”吉迪恩说,“或者没有月亮,我才会备马。”此时,他只是抬起结实的右臂,指了指通向马尔波罗村的方向,“离得不远。”他向客人保证。

索恩牧师对黑尔夫妇道了晚安,动身朝马尔波罗村昏暗的亮光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再次打量这个简陋的家。他所担保的那位年轻人就出自这样的家庭。树木排成一行,农田拾掇得利利索索,牛儿膘肥体壮。放眼农场其他地方,则只有满目荒芜,看不到任何哪怕是稍具美化作用的物品,只有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朴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这座农场却在向路过的人大声疾呼:“这里住着全心全意奉献上帝的家庭。”仿佛正是为了强调这个事实,在索恩牧师走后不到两个小时,艾伯纳・黑尔的大姐就抽泣着冲进了母亲的房间。她战栗着站在月光下,哭喊道:“母亲!母亲!我一想到索恩牧师今晚谈及的那些可怜的非洲人就睡不着觉,我浑身战栗,听到了上帝直接对我讲话。”

“你是不是突然有种强烈的负罪感?”母亲问道,套上一件长外套。

“是的。我头一次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无望,我已经彻底被诅咒了,无路可逃。”

“你愿意将自己完全献给上帝?”

“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剧烈地摇晃着我,最终开启了我的心智。”

“吉迪恩!”女孩的母亲欣喜若狂地喊道,“艾丝特得到了点化,她有了负罪感!”

这个消息比吉迪恩・黑尔听过的其他任何消息都要令他高兴,他喊道:“她有没有进入荣耀的境界?”

“是的!”黑尔太太喊道,“哦,神圣的比乌拉之国,另一位罪人也寻到了你!”黑尔家的三个成员跪在月光中,热忱地感谢着那位严厉冷峻、令人生畏的保护者,感谢他让另一位家庭成员也认识到了人类所背负的深重罪孽,认识到了那永不熄灭的大火。一百个人里最终有九十九个人将会被投入其中,而他让她看到了那条苦涩艰难的救赎之路。

索恩牧师花了三天时间赶到了新罕布什尔州西南部康涅狄格河畔的沃普尔村。在整个美国,这里是最敬畏上帝的村庄之一。成排的树木,家家砌着山墙,墙面一律涂着白漆。那座闪闪发光的教堂尖塔老远就能看到,周围连绵起伏的山丘也是生机勃勃。这座村庄很适宜陶冶情操。索恩牧师的姐姐艾比盖尔当年不顾大家的反对,坚持嫁给了年轻的哈佛毕业生查尔斯・布罗姆利律师。律师一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沃普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