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5/9页)

徐管家就是冲着他来的,能叫他躲了吗?在下一个街口,张山林刚拐出来,徐管家就站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叫住他:“张爷,您躲什么呀?”

张山林满脸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没……没躲呀。”

“托您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张山林佯装不知:“什么事儿啊?”

徐管家不阴不阳的,口气和上次大不相同:“您这是装傻吧?我可听额大人说了,您是荣宝斋的东家,额大人是谁呀?那是贝子爷的兄弟!荣宝斋大笔的买卖可都攥在额大人手里呢,您掂量着吧。”徐管家把张山林晒在一边,自顾自地遛鸟儿去了。

张山林愣了片刻,赶紧追上去:“嗨!徐管家,敢情你说的是那事儿啊,这可不能急,正托着人呢!”他只好撒了个谎。徐管家脚下没停,依旧是不阴不阳的:“秋月姑娘不是你们张家的世交吗,还用得着托人?我看您是不想办吧?”

“不敢不敢,”张山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贝子爷哪儿得罪的起呀,你再容我几天,容我几天……”张山林心想,今儿个真是倒霉透了。

一大早,康小八就盘腿坐在炕上撄弄他那两支“喷子”,他估摸着这两天该有信儿了。康小八的“喷子”是两支左轮手枪,那还是三年前,他从一个叫威尔逊的英国商人手里买到的,口径0.4英寸,弹容6发,有效射程100米,是英国建在印度加尔各答的达姆达姆兵工厂的产品。在1900年的中国民间,拥有这种武器的职业杀手,无疑是令人生畏的。

只见康小八将手枪拆卸开,仔细地用软布擦拭着每个零件。一个喽啰急急忙忙走进来:“八爷,那姓霍的有动静了。”

康小八不动声色地继续擦着:“说!”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盛昌杂货铺附近盯着,那姓霍的这几天又是备货又是买马,看样子肯定是要出远门了,后来我碰见盛昌杂货铺的一个小伙计,听那小伙计说,霍爷打算明天早晨出发,走南口、居庸关、怀来,第一天晚上在怀来鸡鸣驿歇脚。”

康小八拨动左轮枪上的弹巢,将子弹一颗颗装入弹巢:“知道了,你去吧。”

康小八举起手枪做瞄准状,冷冷地笑了,他的脸上布满了杀机。

第二天,康小八来到了昌平阳坊一带,他瞄上了路边的一家剃头棚子,就进去佯装刮脸。

剃头匠边给康小八刮脸边和一位等候的顾客闲谈:“我说兄弟,你听说没有?前两天德胜门外关厢出了人命案子,一个姓张的财主,一家五口全让人杀了,家里的金银细软也都被抢了。”

“衙门里去人了吗?”顾客问。

“去啦,捕快们一到先验尸,您猜怎么着?五口人全是让枪打死的……”

“明白了,肯定是康小八干的。”

剃头匠有些兴奋:“嘿!您怎么知道?”

“康小八作案一贯如此,为了几两银子就能杀人,不留活口儿;除了他,哪个强盗有‘喷子’?”顾客分析得在理,剃头匠点点头:“这倒也是,我看也是他干的,这小子是真他妈的伤天害理啊,你有能耐拿枪跟洋人干呀,怎么就会祸害老百姓?”

顾客接着说道:“嗨,这些日子京城里乱透了,义和团先是烧教堂、杀教民,后来杀红了眼,连朝廷命官也一块儿招呼,还说要杀皇上呢,康小八趁这个乱劲作案,就是趁火打劫啊。”

“总有一天逮住这伤天害理的东西,把他千刀万剐喂了狗……”

听到这儿,康小八冷冷地笑了,他微微侧了一下头:“我说剃头的,我这头剃完了没有?”

剃头匠解开围布:“好了,好了……”

康小八站了起来,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说二位爷,你们认识康小八吗?”

顾客坐到了刚才康小八坐过的凳子上:“谁认识这种混账东西。”剃头匠给他围围布:“是啊,我要是看见他,马上报告衙门里,让捕快拿他,这种人,哼!死一个少一个。”

康小八“嘿嘿”冷笑两声:“今天康八爷就叫你们俩当个明白鬼……”他闪电般掀起衣襟,两支手枪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手里,轻声叫道:“大爷我就是康小八!”

“啪!啪!”两声枪响过后,剃头匠和顾客中弹栽倒,康小八解下剃头匠的围裙系在腰上,弯腰拖走了尸体。

庄虎臣送一个客户到广安门,只见这里热闹非凡,一队义和团众,大约有三百来人,头上缠着红布,腰上扎着红带子,鞋上都镶着红边儿,手拿大刀、肩扛长矛,举着写有“替天行道、扶清灭洋”的旗子浩浩荡荡向京城开进,守城的清兵恭敬地站立在城门两侧,不住地对看热闹的百姓吆喝着:“给义和团让道儿,让道儿!都往边儿上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