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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两个男人全穿着女装:拖地长裙和女式头巾。他们挽着胳臂沿主街走着,犹如商人的太太们炫耀她们的财富——但他们毫不含糊地是男性:粗手大脚,下颏上长着胡须。梅尔辛感到晕头转向,仿佛什么都不足信了。

随着夜色渐浓,他过桥来到麻风病人岛。他在岛上的两桥之间,修起了一条街的店铺和客栈。工程已经结束,但房子还没有租出去:门窗钉着木板,将游民拒之屋外。这里除去兔子没人居住。梅尔辛估摸,这些房子要等到瘟疫终止,王桥恢复常态,才能不再空着。若是瘟疫始终不走,房子就永远不会有人;果真如此,出租他的房产恐怕是他最不操心的事了。

他在城门要关时,返回了旧城。白马客栈里像是举行着什么大型联欢。那栋房子灯火通明,人群在门前的道路上挤作一团。“这儿干什么呢?”梅尔辛向一个饮酒的人打听。

“年轻的大卫害了瘟疫,他没有继承人来接手这客栈,所以他就把所有的淡啤酒都发送了,”那人说,高兴得咧嘴笑着,“你有本事喝多少就喝吧,白送的!”

他和许多别人显然都在按照同样的原则办事,其中十多个人已经醉醺醺的了。梅尔辛在人群中推开一条路。一个人在敲鼓,其余的在跳舞。他看到了一圈人,便从他们的肩头向圈里望去,想弄明白他们藏着些什么。一个二十岁上下喝得烂醉的女人正俯身在一张桌上,由一个男人从后边插进她。另有好几个男人显然在排队等候。梅尔辛恶心地转过身。在房子的侧面,由几只空桶半遮着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富有的马贩子乌济·奥斯特拉身上,他正跪在一个比他年轻的男人身前,嘬着他的生殖器。这也是违法的,事实上惩罚是处死,但显然没人在乎了。乌济已经成婚,也在教区公会里,他看到了梅尔辛的目光,但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更加激动地接着干,仿佛被人看到更加来劲了。梅尔辛摇着头,惊诧不已。就在客栈的门外有一桌残羹冷炙:烤肉的骨头,熏鱼,布丁和奶酪。一条狗立在桌上正吃着一块火腿。一个男人正往一碗炖菜里呕吐。在白马客栈门边,店主大卫坐在一把大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大杯葡萄酒。他又打喷嚏又出汗,有症候特点的鼻血一直在流,可他还在环顾四周,为胡闹的人喝彩。他似乎想在瘟疫夺去他的生命之前,先用饮酒自杀。

梅尔辛感到厌恶,便离开那场面,赶回修道院去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发现凯瑞丝已经起身并穿戴整齐了。“我好多了,”她说,“我打算明天就恢复我往常的工作。”看到他将信将疑的神色,她又找补了一句:“乌娜姐妹说我能行。”

“要是你肯听另一个人的话,那你还不能恢复正常。”他说;她哈哈笑了。这模样让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笑过了,有一阵子他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听到她的声音了。

“你到哪儿去了?”她问道。

他告诉了她,他在镇上遛弯的情况,还有他看到的讨厌的景象。“倒是没有一件事是恶意的,”他说,“可我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干出什么事来。当对他们来说一切禁忌都不存在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动手互相杀害呢?”

一名厨房帮佣端来一大盆汤给他们当晚饭。凯瑞丝小心翼翼地喝着。有好长时间,她对任何食物都觉得恶心。然而,她像是感到这韭葱汤还可口,竟然喝了一整碗。

侍女清理完桌子之后,凯瑞丝说:“我病的时候,想了很多要死的事。”

“你没要人找教士来。”

“不管我身体是好是坏,我从不相信上帝会被最后一分钟的改变心肠所愚弄。”

“那又想些什么呢?”

“我自问是否有什么当真要后悔的事。”

“有吗?”

“有的是呢。我不是我姐姐的好朋友。我没有子女。我把我母亲去世那天我父亲给她买的猩红外衣弄丢了。”

“你是怎么弄丢的?”

“我进女修道院时,不准我带上那件衣服。我不知道它的下落了。”

“你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呢?”

“有两件。我没能建起我的医院;我跟你在床上的时间太少了。”

他扬起了眉毛。“好嘛,第二件事是很容易弥补的。”

“我知道。”

“那些修女们呢?”

“谁也不再关注了。你看到了镇上是一副什么样子。在这女修道院里,我们都忙于处理要死的人,顾不上旧的清规戒律了。琼和乌娜每天夜里都在医院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同宿。这没什么关系。”

梅尔辛皱起眉头。“说来也怪,她们这么做,可是半夜照旧去教堂祈祷。她们怎么调和这两种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