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公投(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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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国家比如俄罗斯和罗马尼亚对乌克兰领土的索要,以及乌克兰各地区的离心倾向,都与乌克兰的少数民族问题密切相关。俄罗斯族是最大的少数民族,有1100万人口,主要居住在东部和南部的乌克兰城市。因此,当克拉夫丘克和其他总统候选人在克里米亚或乌克兰东南部地区进行竞选活动时,都对此感到担忧。他们传递的信息大体一致:希望乌克兰的俄罗斯族人在这里感觉到家的温暖。许多人确实这么觉得。两种东斯拉夫语言——俄语和乌克兰语很相似,并且东部中心城市的多数乌克兰人在日常生活中转而使用俄语,这让俄乌差异不怎么明显,使得俄罗斯人对于自己在乌克兰独立的前景很有信心。作为一个群体,他们不反对乌克兰独立这个想法,或许还能从中受益呢。

乌克兰的俄罗斯族人都明白苏联不行了,苏联经济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乌克兰的每个人,包括俄罗斯族人,都愿意尝试新的事物。牛津大学研究生玛塔·迪克切克在乌克兰做档案研究,同时也担任《卫报》的自由撰稿人,她为了完成报社布置的任务——了解乌克兰人民的情绪——而走遍了这个国家。后来她根据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做了如下总结:“我在政变之前和政变之后都倾听人民的声音,我发现人们真的想要改变,而且意愿很强烈。无论在哪儿,这都是我听到的最基本的想法。大家说混乱够了,腐败够了,一切都够了,我们想要其他东西。可以带来改变的东西就是乌克兰独立。”[12]

在对选民的呼吁中,克拉夫丘克主要强调的不是民族主义,而是经济独立,他借助于深深印在该国居民心中的神话,即乌克兰是一个超级经济强国,是欧洲的谷仓,喂饱了俄罗斯和其他苏联共和国。乌克兰报纸登了一则新闻——后来发现全是假的——说,德意志银行的专家认为乌克兰才是最具经济潜力的苏联共和国。在苏联时期,乌克兰的生活水平通常高于俄罗斯的各省份,1991年秋天乌克兰农产品消费市场比俄罗斯市场繁荣得多,因此要说服乌克兰各族人民选择独立以实现经济繁荣并不困难。

到了11月,苏联中央银行削减了对乌克兰的给付,使得大量的乌克兰机构和企业难以支付工资和薪金,这么一来,政治和经济独立的需求更是不言自明了。叶利钦关于经济改革的讲话扰乱了俄罗斯消费市场的稳定,导致了莫斯科物价上涨,商品纷纷撤柜。从俄罗斯政府领薪水的莫斯科人纷纷坐上南下的火车,前往乌克兰购买农产品。对此,在乌克兰东部传统亲俄地区,那些囊中羞涩的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不允许北方来的人离开火车站,实际上是为了捍卫乌克兰市场及农产品价格。在诸如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这样的乌克兰工业中心,双方的冲突已是家常便饭。不管对于哪个族的人来说,独立似乎成了走出困境的唯一方法。[13]

犹太人是乌克兰第二大少数民族,有50万乌克兰公民是犹太人。在苏联统治时期的最后几十年里,他们是受歧视的民族之一,乌克兰政府如今试图向他们展示宽容。1991年10月,国家民主党党员发动攻击,前乌共党员落荒而逃,乌克兰政府1991年秋天在基辅首次为巴比亚尔深谷被屠杀的犹太人举行公开纪念。对于数万名参加纪念仪式的犹太人来说,这是他们生命里第一次公开承认自己犹太人身份的时刻。对于数万名非犹太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承认自己的邻居被压迫这一事实。

戈尔巴乔夫派了一名私人代表——“改革之父”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前去参加巴比亚尔的纪念活动。布什派了一支由他弟弟乔纳森带领的美国名人代表团参加了纪念仪式。克拉夫丘克会见了这个代表团,并在纪念会上发表了演讲,呼吁包容和尊重人权和人类生命。“亲爱的朋友们!”克拉夫丘克向来自不同民族、具有不同宗教信仰的观众说道,“乌克兰人和犹太人之间的历史关系既复杂又跌宕起伏,曾经谱写过光明与黑暗的篇章。我们任何人都无权忘却。可是,我们记住这一切不是为了重新揭开旧伤疤,而是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希望我们着眼于是什么将我们团结在一起,弥合我们两个民族之间的分歧。”克拉夫丘克曾经目睹沃利尼亚的犹太人大屠杀,也知道被纳粹征召的乌克兰警察参与了犹太人大屠杀,演讲的最后他用意第绪语代表乌克兰政府向犹太人致歉。[4]

11月1日,乌克兰议会通过了一份《乌克兰民族权利宣言》,该宣言确保所有民族的公民享有平等权。11月16日,上千名代表聚集到敖德萨,参加由“乌克兰民族运动”和乌克兰议会联合举办的全乌克兰民族大会。参会代表压倒性地通过了支持乌克兰独立的决议——只有3票反对。一位《洛杉矶时报》记者惊奇地发现:一位哈西德派犹太人和一位乌克兰人都身着哥萨克风格的服饰,腰侧佩剑,一起前来参加大会,在敖德萨剧院前和平呼吁各自的事业。这与乌克兰以前试图获得独立时的情况大有不同。1918年1月,之前表示支持独立的乌克兰议会犹太人代表却投票反对独立。紧随其后的是亲民主联盟分裂、连年内战,以及无数次的清洗和屠杀,这些在犹太人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现在两个民族看到了一个能解决他们各自问题的共同办法。1991年11月,支持独立的犹太人达到60%,比俄罗斯人58.9%的支持率还高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