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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明翰的天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冷风裹挟着急雨席卷城市,敲打在本・加瓦尔德家里的窗玻璃上。本・加瓦尔德住在扫尔特里地区[71],楼下是车棚。他穿着丝绸织成的长袍,脖子前边系了一条丝巾,一头乌黑的卷发梳理得仔仔细细,整个人看上去赏心悦目。鼻梁虽然断了,却增加了一些粗犷的美感。可是近看就没那么出色了,他那张傲气十足的胖脸上,挥霍放荡的恶果一览无余。

还不仅仅是这样。今天早上他格外的烦躁,不光因为今天是星期天——他最恨的就是星期天。昨天晚上八点三十分,他的一桩地下小赌场生意,在阿斯顿一所很体面的房子里,竟然被伯明翰警察给端掉了。倒不是说他有身陷囹圄的危险——赌场有个傀儡老板,挣的就是这份儿背黑锅的钱。最严重的问题是,赌桌上的三千五百英镑被警察一扫而空。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蕾丝长裙,一头刻意染过的金发十分凌乱,脸上全是红斑,眼睛似乎刚哭过,还肿着。她说:“加瓦尔德先生,能不能改成别的?”

“改成别的?”他说,“瞧瞧,多他妈大方啊,就好像你已经做了很多似的。”

说这话时他头都没有回。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身上。这个人刚进了楼下的院子,把车挨着院子里的卡车立好。

昨天晚上,这个女孩对于加瓦尔德提出的某种要求实在是没有办法办到。她眼泪花花地说:“对不起,加瓦尔德先生。”

楼下的这个人穿过院子,消失了。加瓦尔德转身对姑娘说:“得了,穿上衣服,滚蛋。”她快要吓死了,惊惧得浑身发抖,怔怔地盯着他。这种征服的感觉妙不可言,甚至给他带来了一种性欲上的快感。他粗暴地扯住她的头发说:“那就记住,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明白没有?”

女孩刚逃开,本的弟弟鲁本・加瓦尔德就开门走进来。他个子很小,看上去病恹恹的,一个肩膀稍稍比另一个高一些。但是苍白的脸上,那双黑眼珠一直在骨碌碌地到处瞄,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嫌恶地看着女孩消失在卧室里,说:“我觉得这不好,本。那种脏兮兮的小奶牛,你会得病的。”

“他们发明青霉素不就是干这个的嘛。”加瓦尔德说,“对了,你来干什么?”

“有个家伙想见你,他骑了一辆摩托车刚到。”

“我看见了。他要干吗?”

“没说。这种狗屁规矩都不懂的爱尔兰佬。”鲁本掏出半张五镑钞票,“让我把这个给你,还说你如果想要另外半张,就去找他。”

加瓦尔德闻言不禁大笑。他从弟弟手里接过钞票,说:“我喜欢这种事儿。好吧,我一定要见见他。”他把钱凑到窗前端详,“好像是真币。”他转身,笑了笑,“我想知道他还有没有。鲁本,去找他。”

鲁本出了门。加瓦尔德笑呵呵地走到橱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看起来,这个早晨应该不至于损失那么惨重了。而且似乎还很有意思。他靠着窗,拣了一张便椅坐下。

门开了,鲁本带着德弗林走进房间。他浑身湿透,风雨衣上全是水。他摘下粗花呢的鸭舌帽,对着一只栽水仙花的中国瓷盆拧着水:“我的天呐。”

“好啦,”加瓦尔德说,“我知道你们这些爱尔兰佬都是疯子,用不着到我这儿来现眼。叫什么名啊?”

“墨菲,加瓦尔德先生。”德弗林说,“就是土豆。”

“我相信。”加瓦尔德说,“上帝啊,赶紧把你那衣服脱了。你非毁了我的地毯不可。这可是真正的阿克明斯特手织地毯,这年头搞到一条这东西得花好大一笔钱呐。”

德弗林把他那件还在滴水的风雨衣脱下来,递给鲁本。鲁本对此大为光火,但还是接了过来,搭在窗边一把椅子的靠背上。

“好了,宝贝儿,”加瓦尔德说,“我时间有限,开门见山吧。”

德弗林在外套上把手蹭干,掏出一包香烟来。“他们跟我说你在搞汽车生意,”他说,“这是你的众多产业之一。”

“谁告诉你的?”

“我打听到的。”

“然后呢?”

“我要一辆卡车。百福三吨型。要军用型的。”

“就这些?”加瓦尔德脸上仍然带着笑,但眼里充满了警惕。

“不止。我还要一辆吉普车,一套压缩机和喷枪,还有两加仑的军绿油漆。这两辆车都要有现役牌照。”

加瓦尔德放声大笑:“你要干什么?独自开辟第二战场去?”

德弗林从贴身衣袋里抽出一个大信封,递了过去:“这里有五百镑现金,这样你就知道我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