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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李克说:“实在抱歉,不过中校先生,我必须说,像我这种工作,过的就是有今儿没明儿的日子。所以您能说说到底有何贵干吗?”

“非常简单。”拉德尔说,“我需要一个飞行员,进行一次特殊行动。”

“您需要?”

“好吧,是国家需要。”拉德尔说,“这样感觉会好一点?”

“没区别。”戈李克把空杯子交给服务员,示意再来一杯,“不过无所谓,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是吗?那还会在凌晨四点喝这么多的琴酒?我可不信。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别无选择。”

“这话怎么说?”戈李克怒道。

“你完全可以向大队指挥官去确认一下。”拉德尔说。

服务员端上来第二杯琴酒,戈李克一饮而尽,蹙眉道:“上帝啊,我真讨厌这东西。”

“那干吗还要喝?”拉德尔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在夜里待久了,或者飞得太多了。”他自嘲地笑道,“又或者,我大概真是需要换个环境了,中校先生。”

“我认为毫不夸张地讲,我完全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好吧。”戈李克把剩下的咖啡也喝干净,说道,“下一步干什么?”

“九点钟我到阿姆斯特丹办事。我们的目的地在城外二十英里左右,往登赫尔德去的路上。”他抬表看了一下,“七点半之前出发。”

“那我还有时间吃个早饭,洗个澡。”戈李克说,“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车上睡一觉。”

他站起身。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勤务兵。士兵向年轻的上尉敬了个礼,递给他一份电报抄本。戈李克看完笑了笑。

“很重要吗?”拉德尔问。

“从我刚才击落的飞机里跳伞的英国人。他们捞到他了。是个领航员。”

“他运气不错。”拉德尔说。

“是个好兆头,”戈李克说,“但愿我运气也不错吧。”

朗茨伏尔特在阿姆斯特丹以北二十英里远,夹在斯哈亨与大海之间,是个偏僻的小地方。戈李克一路大睡,一直到了目的地,拉德尔推他才醒过来。

此地有一间农房和谷仓,两个飞机库,屋面上的波纹钢锈迹斑斑。跑道的混凝土已经开裂,缝隙中长出了野草。周围的钢丝围挡毫不起眼,钢件和铁丝做成的平开大门看起来簇新。一个宪兵中士在把守着大门,他的脖子上挂着独一无二的宪兵领饰,佩着施迈瑟式冲锋枪,用铁链牵着条凶巴巴的阿尔萨斯牧羊犬。

他漠无表情地查验了两个人的证件,狗的喉咙里呼呼地发出恫吓的声音。进了门,拉德尔继续驱车来到机库门前。“就是这里了。”

平坦无垠的大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沙丘和北海。戈李克打开门出来,海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水雾,带着腥咸的味道。他径直向着飞机跑道走去,却被一块裂开的混凝土块绊了一下脚。

“十到十二年前,阿姆斯特丹的一个海运巨头建起了这个地方,给自己用。”拉德尔说着也下了车,“有什么感觉?”

“再差莱特兄弟俩就齐了。”戈李克朝着海面望去,两只发抖的手深深地插在大衣口袋里,“这什么破地方啊——我猜上帝把这个地方给忘了吧?”

“所以正好适合我们用。”拉德尔说,“走吧,看看正经事去。”

他领着戈李克来到第一间飞机库前面。这里也有一个牵着军犬的宪兵在看守。拉德尔点点头,宪兵拉开滑动门。

这里面又冷又潮,屋顶有个地方还在漏雨。一架双引擎的飞机离乡背井停到了这里,形单影只,不胜凄凉。过去的戈李克一向自诩处变不惊,但是那个早晨不一样了。

这是一架道格拉斯DC-3型飞机——著名的“达科塔”[56]。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通用运输机之一了。战争中,它像驮马一样为盟军效力,就好比德军的容克-52型飞机。有趣的是,这架飞机的翼展上涂装的是德国空军的标识,而垂直尾翼上画的是一个纳粹党符号。

皮特之于飞机,就好像那些爱马如命的人一样,有一种深沉的感情。他走过去轻轻地摸着机翼,轻轻地说:“又见面了,宝贝儿。”

“你认得这种飞机?”拉德尔问。

“比认出任何一个女人都容易。”

“一九三八年六月到十一月的这六个月期间一直在巴西的兰德罗斯空运公司。飞行时间九百三十小时。对十九岁的小伙子来说,很不错了。驾驶这种飞机的日子肯定很不容易。”

“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上的我?”

“你的档案记得一清二楚。”

“从哪儿把这飞机弄来的?”

“四个月以前,英国空军后勤部用它向荷兰抵抗阵线空投物资来着。你夜间战斗机联队的一个朋友击落了它。只伤了一些皮毛。我记得好像是油泵坏了。观察员受了重伤,无法跳伞,所以飞行员迫降到了一片田地里。很不走运,迫降地点隔壁就是党卫军的营房。等他把他的朋友救出来,已经来不及炸掉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