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8/9页)
戈李克把门拉开,跳上飞机。他坐在驾驶舱里,面对那些仪表,恍若回到了巴西,下面是葱绿的雨林,亚马孙河从马瑙斯流出,像条银色的巨蟒似的一路蜿蜒,奔流入海。
拉德尔坐在另外一个位置上。他拿出一个银色的夹子,递给戈李克一根他的那种苏联烟,问道:“那么,你可以开这架飞机喽?”
“到哪儿?”
“不远。越过北海,到诺福克。直接过去,马上回来。”
“干什么?”
“空投十六个伞兵。”
戈李克闻言惊诧不已,一口烟用力过猛,几乎窒住。这种俄国烟实在太烈,完全憋在了嗓子眼里。
他大笑道:“‘海狮行动’[57]到底还是开始了啊。你不觉得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进攻英国已经有点儿晚了吗?”
“这个地区的海岸线没有覆盖到低空雷达,”拉德尔平静地说,“如果控制在六百英尺以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了,我会把飞机清理一遍,机翼上换成英国皇家空军的标识。那么如果有人真的发现了你,也只能看到一架应该是在执行公务的英国飞机。”
“但是为什么呢?”戈李克问,“他们到底去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拉德尔明确地说道,“你就当好一个公交车司机就行了。”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戈李克跟在他的后面。“得了吧,我觉得你可以说清楚的。”
拉德尔并不回答,走到了轿车旁边。他站在那里,越过机场向着大海望过去,说:“你觉得太困难了?”
“别傻了,”戈李克怒道,“我就想知道自己踩进去的究竟是一趟什么样的浑水而已。”
拉德尔拉开大衣,解开了上衣扣子。他从里怀里拿出了那个牛皮纸信封,抽出珍贵的信,递给了戈李克。“看看。”他简洁地说。
戈李克抬头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那么重要啊?怪不得普拉格那么魂不守舍的。”
“正是。”
“好吧,我有多长时间?”
“大约四周。”
“我要波姆勒,我的观察员,跟我一起飞。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领航员。”
“有任何需要,说一声就行。当然,整件事情都是顶级机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周的假期,之后就要一直待在这里,这个农场有严密的防护。”
“我能试飞吗?”
“如果必须试飞的话,可以。但是只能在夜间,而且最好就一次。我会把全空军最好的机械师给调过来,其他的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去调。这些事都由你负责。我可不想你在离诺福克的大沼泽四百英尺的高空上遇到什么发动机的狗屁机械故障。走,我们回阿姆斯特丹去。”
他打开车门,戈李克说:“还有件事——这里的看守并不是很严密啊。”
拉德尔皱眉道:“这我不同意。在这样的国家里,躲起来是不可能的。地势太平了。要是有人来,隔着好几英里就能看见。”他朝宪兵点了点头。宪兵手下的军犬对着二人绷紧了身子,喉咙里的响声就好像老远传来的滚滚雷声。“记住,这里有二十多个像他一样的人在巡逻,而且这种狗三秒钟之内就能咬死一个人。”
“我听说过。”戈李克朝着宪兵和阿尔萨斯牧羊犬走过去。宪兵大声地警告,而军犬挣着锁链立起来,不断地狂吠。戈李克打了个响指,嘴里发出一种诡异、凄凉的口哨声,拉德尔听了牙齿直发酸。军犬直挺挺地站着,盯着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戈李克蹲下身子摸着狗耳朵,冲着它轻轻吹着口哨。
宪兵完全惊呆了,拉德尔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完全不敢相信。”
“我是在哈茨山[58]长大的,”戈李克说,“在我爷爷的庄园里,有很多狗。六岁的时候我就发现我有这个本事了。奇怪得很。”
他钻进轿车,拉德尔坐进驾驶室:“档案里可没提到你这一手。”他点着了火,说,“要是在中世纪,他们肯定把你送上火刑柱了。”
“当然,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减速等待大门打开时,戈李克说。
“什么?”
戈李克朝着哨兵和他的狗点点头说:“这年头什么都是靠不住的。”
他躺回座位上,用帽檐遮住眼睛睡了。拉德尔一脸清明,继续在广袤又一成不变的大平原上奔驰。
拉德尔乘坐的容克-52型运输机按照日常航行班次降落在布雷斯特郊外的拉维尔机场时,正好是次日晚上的九点半。他累极了——又疲劳又恼怒,从阿姆斯特丹出发以来,他的行程计划被一系列陡然发生的变故所延误。光是从巴黎的布尔机场起飞就延后了一个小时,现在地面控制台又让他搭乘的飞机在天上绕圈子,因为有一架道尼尔215飞机——由于机身狭长而得名的著名“飞行铅笔”——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