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第8/11页)

“不要急!”刘端握着他的手说,“刚才我听见从东边来的人说起,仓公一行,方过洛阳,算起来总还有三天的工夫,才能到长安。”

“到了便入狱?”

“不入狱也可以。”刘端针锋相对地答道:“邵家地窖里,亦能容身。”

朱文发觉自己说话失态了,也太沉不住气了——记起刘端告诫他“看得破,闯得出”的话,不免面有愧色。

“明天我替你找廷尉衙门的人。”

有这句话就够了,朱文不必再作嘱咐,只说一句:“全仗鼎力!”

“要不要去玩玩?”刘端指着对面屋子问。

“我累了!”朱文又说:“也有些饿了。”

“你等着!”刘端站起身来,“我叫人送饮食来。”

刘端走后,朱文解开行囊,把自己的囊具拿了出来,刚刚铺展得一半,只见窗外烛火,照着个绿衫女子,袅袅而来。她手里托着个食案,看样子是替他送饮食来了。

于是,他去开门。果然不错,持烛的小僮,另一手还提个食盒,先走进来插好了牵,然后帮着绿衣女子安顿好了食案,随即走了。

绿衣女子却不走,笑道:“我叫春华,刘公嘱我来侍奉。”

“侍奉到何时?”

“侍奉到郎君忘忧为止。”

“你好会讲话!”朱文伸出一支手来,让春华扶着他坐下。

“郎君可是姓朱?”

“刘公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然则你如何知道我姓朱?”

“果然尊姓是朱,让我猜中了。”春华很高兴地说,她的笑容甚甜,更因带些稚气之故越显得纯真。

这使得朱文想到青子,由青子联想到她父亲,随即想起邵哲所说过的话。路是越走越窄了,不要钻入牛角尖中出不来,趁早向他请教去吧!

“不是说腹饿吗?怎的不吃,只想心思?”说着,春华用软面饼,裹了炙肉青蒜,送到他手里。

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食物好,或者由于春华的殷勤,朱文一连吃了三个卷饼,又喝了两碗熬得极透的米浆,拍拍肚子,表示饱了。

吃饱了精神一振,谈兴始起,想起她刚才所说的“猜中了”,便即问道:“你何以猜我姓朱?”

“我听姊妹们说起,有位姓朱的郎君,回齐鲁去了。刚才听你的口音,又见你刚到,所以猜想着是你从齐鲁回来。”

“猜得一点不错,你好聪明。”

“谢谢你的夸奖。”春华笑道,“可是,姊妹们都说我笨。”

“喔!”朱文诧异地——一半真情,一半做作,“难道你的姊妹们,都是有眼无睛,看不出你的聪明?还是故意逗你作耍?”

“不是逗我作耍。”春华正正经经说,“她们说我笨,是因为不会侍奉贵客。”

“何以见得?”

“每一位贵客命我侍坐,到后来总是不愿留我。”春华低声回答,把头低了下去,不知是羞涩,还是自觉委屈。

朱文心想,她已先把话说明白了,如再不留她在一起共度此宵,岂不是等于骂她笨吗?这倒有些为难了。

春华见他如此,便抬起头来,讪讪地自嘲:“你看,我可不是笨?尽说些不中听的话!”

思路这样敏锐,观色这样正确,还能说笨吗?太聪明了!不过对付聪明人,他自信是有办法的。

于是他说:“照你这句话,我今天非因你在这里不可了。不然,岂不见得我太寡情?”

“不是,不是!”春华赶紧分辩,“我决无以退为进的意思!”

“那么你究竟是进呢,还是退?”

这话在春华骤听不易了解,想一想明白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然只好说:“我退!”

“还早。”

就这两个字,越发明白,意思是还可以坐一会。间接但很正确地表示出来,他是不留她了!

春华颇感委屈,又觉得是自取其辱。心里难过,两滴眼泪慢慢滚了下来。

“怎的?”朱文一愣,“谈得好好地,何以掉眼泪?”

春华根本就不爱听他的话。为何掉泪,他不知道吗?明知故问,可恶之至。他的话值不得回答,只抹一抹泪,闭着嘴不响。

朱文先还觉得有些可笑,但越来越感到不是件好玩的事。这样有好一阵的沉默以后,春华用毫无表情的声音问道:“可曾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