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第10/11页)

怀着满腔的抑郁不快,朱文无心再观赏沿途的风景。出了城,人烟渐稀,便一叩马腹,疾驰而去。无多片刻,到了邵家瓜园的竹篱笆外。

“青子,青子!”朱文就在马上大叫。

青子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朱文,高兴地喊道:“朱叔叔!”等开了门,又好奇地问道:“你昨天骑的不是黑马?”

“对了!昨晚上,一位贵人送我的———比我原来那匹马好得多。”

“我看得出来。你的马不能系在外面——好马有人偷,你把它牵进来!”

“你不怕它踏坏你的瓜?”朱文笑着问说,一面下了马。

“你把它拴住,我就不怕了。”

“对!”朱文笑着摸摸她的脸,“你最有办法。”

正在系马的时候,邵哲出现了,不衫不履,着一条犊鼻裤,披一件旧緼袍,穿一双草拖鞋,手里捏一卷书,潇潇洒洒走了来。

朱文赶紧叫了声:“邵公!”还要行礼时,让邵哲止住了。

“你这匹马英骏得很!何时借我一驰骋?”

“邵公看得中意,便留下好了!”

“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且我也没有养马的闲工夫——不过,我会相马,也懂喂养。几时闲了,可以教给你。”邵哲回头又说:“青子,去取领卧席来,我与你朱叔叔在大树下坐。”

青子答应着去了。不一会领着一名婢女,取来卧席、靠枕、酒果,还有朱文所爱的甜瓜,在一株亭亭华盖的大树下铺摆妥当。两个人坐下来饮酒聊天。

“邵公!”朱文先问病,指着他的左足说:“今日如何?”

“很好,很好!昨夜、今晨都服了你的药。颇有效验。”邵哲问到朱文的事:“可曾见了贵人?有何佳音?”

“诚如公言:难!难!”朱文把昨夜在阳虚邸的情形,以及这天上午与刘端所决定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刘端,我亦知其人。是个好朋友!”

“是的!”朱文点点头说:“但实不相瞒,我并未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刘公身上。为日无多,凡有路子,都预作部署。邵公,你许我走投无路时,‘另有办法好想’,可得闻乎?”

邵哲很快地答道:“尚不到时候!”

朱文颇为失望,虽不到时候,先提出来研究研究,不更妥当吗?

“不是我故弄玄虚。早说了无用,而且也许会妨碍你此刻的努力。”邵哲喝了口酒,又说,“你此刻必须尽力,希望你成功。我的办法才有些用。”

他不承认故弄玄虚,在朱文听来,他后面那段话就玄得很!仔细参详了一会,略略有些明白,他的第三条路与自己所走的两条路,必是矛盾而冲突,所以一方失败,另一方可以成功,照此说来,他有一句话不能不问。

“邵公,你的意思是,我这方面越失败,你那个办法越能成功,可是这样?”

“也可以这么说。”邵哲摇摇手,“奉劝你此刻不必去分心,尽力干你自己的,希望你成功。我那个办法是万不得已的下策。”

这一说,朱文心里又有些嘀咕不安,但再问亦是徒然。只是记取刘端的教训,往实处去想,强抑愁怀。

“我对令师,久已仰慕。只是对他的平生,所知甚浅。今日多暇,你不妨说些听听。”

一提到师父的生平,朱文颇有骄傲的感觉,心情也觉得开朗了。

于是朱文从淳于意任齐国太仓令如何清廉谈起,讲到他对医学的兴趣,以及如何从师,如何辞官,然后说了他的许多妙手回春的神奇故事。淳于意的生平,本来多彩多姿,加上朱文着意渲染,因此把个一向偏好奇闻异事的邵哲,听得眉飞色舞,连浮数白。

“啊!原来‘仓公’的称呼是这么来的!”邵哲肃然起敬地说,“照此看来,仓公不为良医,亦可为良相。清明如此,如仓公其人,必不能令其受屈!否则,何以劝善?”

“这全仗正直热心,如邵公你这样的君子,鼎力维护!”朱文欣慰而感激地说。

“只要力所能及,无不效劳。”邵哲把酒壶摇了摇,大声喊道:“青子!青子!”

朱文想起“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句话,便即问道:“邵公,有何差遣?”说着便站起身来。

邵哲一把将他揪住,说是仓公的故事可以下酒。等添了酒来,还要细谈仓公的家世!因为这句话,朱文心里先有了准备。于是他瞒住了自己与缇萦的感情,只把淳于意家五个女儿的孝行,以及卫媪的义气,为邵哲描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