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7页)

「是的。」為頭的一個中年漢子答說,「聽說大軍到此,為民除害,我們都高興得不得了。峽中路很曲折,我們應當來做嚮導,借此立一點軍功,好叨朝廷的恩賞。」

「哼!」韓雍雙目一張,精光四射,「你們敢來騙我!一個都跑不了。抓!」

「抓」字出口,韓慕信便有行動,將手中持著的旗桿臨風一揚,展開一面紅底鑲白邊,上繡一個黑色「韓」字的金旗。預先部署好的一隊士兵,分兩翼包抄,將那些里老、儒生,全部就逮。

「搜!」

這回是韓慕信發令,首先搜那為頭的漢子,腰中別著一把尖刀;再搜儒生,一共搜出七柄白刃,有個士兵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在行伍中這不算受傷,哪知竟渾身發抖,抖了一陣倒在地上,臉色發青發黑,不言可知,白刃經過藥淬,上有劇毒。

見此光景,韓雍的主意改變了。原來他在行軍途中,經常找老兵來談兩廣的情形,得知過去守土之官,因為以招撫為功,不時受騙,深知傜僮多詐。及至在潯州接見來慰勞的父老時,韓雍冷眼旁觀,有兩三個眼神閃爍,語言中多試探之意,便有戒心;如今到峽口一看,蠻荒之地竟有儒生,而且不少,大出常情,必有奸謀,打算逮捕以後,詳細審問,然後曉以大義,看情形或放或拘。但一經搜出帶毒的利刃,可知險惡;而白頭土著,竟亦甘為侯大狗所利用,則整個大藤峽無處非敵,亦可推想而知。既然如此,非採取非常手段,不足以言震懾,

當然,他也考慮到,其中難免有本性善良,被裹脅而來的,但用兵要講「攻心」,就顧不得那許多了,他只挑了四個喜歡多嘴的人留下來,其餘的悉皆肢解,割成肉條,腸子亦切成數段,派韓慕信帶人將這些「人膾」分掛在樹林之中。最後,提出那四個人來,割掉耳朵跟鼻子,為他們敷上金創藥,放他們回去。

這一著「先聲奪人」,傜僮喪膽。那四個倖逃一命而愛多嘴的人,到處傳播,這回來的一個姓韓的,可不好惹,千萬當心。侯大狗部下的士氣,瓦解了一半。

於是韓雍點將發令,命總兵歐信,參將孫騏、高瑞等領兵六萬,自象州、武宜分五路攻大藤峽北面;以都指揮白金、楊嶼、張剛、王屺等領兵九萬,自桂平、平南,分八路攻大藤峽南面;另派參將孫震、指揮陳文章帶領所部,自水路進發,相機支援。此外各處要隘,皆派精兵把守,以防流竄。

侯大狗見今番官兵的部署,不比往時,心生畏懼,但亦不甘投降,將婦女及多年來擄掠得來的金銀財寶,移到一個絕險的橫石塘,然後在大峽南面,伐大竹作柵門,沿崖密布,預備了大量的滾木、標槍、巨石,自然還有弓箭,箭鏃是用毒藥淬過的,決意跟官兵大幹一場。

十二月初一,韓雍下令,諸道並進。官兵是往上仰攻,形勢不利,但士氣極旺,呼嘯之聲,山鳴谷應,動人心魄;儘管飛矢如雨,滾木標槍一波一波往下落,而手持藤牌、各自為戰的官兵,預先經過多次提示,各找隱蔽之處,消耗對方的武器,勿輕還擊。看看飛矢、標槍,逐漸稀少,只聽一聲號炮,隱身岩石大樹之間的弓箭手,一齊出現。強弓硬弩,往上勁射,守柵的傜僮為之氣奪,遠遠望去,已有逃散的模樣了。

「發神銃!」韓雍一聲令下,用火藥擊發的雙頭銅銃,威力非凡,竹柵一個個被擊毀,士兵奮勇搶登,殺聲震天,這一場硬仗打得傜僮膽戰心驚。

捷報到京,已是成化二年正月。恰逢阿菊生子,正是雙喜臨門,皇帝非常高興,召見李賢,交代兩件事:第一,封阿菊為皇貴妃;第二,趙輔、韓雍應該論功行賞。

「本朝的制度,只稱貴妃,加一皇字,亦未始不可。不過趙輔、韓雍論功行賞,為時尚早,應待大功告成再議。」

「也好。」皇帝又說,「等大功告成的捷報到了,我要冊立太子,你通知禮部預備。」

「是。」

不久,第二次捷報到京,生擒侯大狗等七百八十餘人,斬首三千二百餘級。趙輔附奏,韓雍已將大藤峽的大藤砍斷,易名為斷藤峽。

這一回可不是雙喜臨門,皇帝亦喜亦憂。喜的是即位兩年,建此武功,足可告慰於先帝;憂的是萬貴妃所生之子,不是瀉肚,就是高燒,經常鬧病。因此,只命內閣論功行賞,不談冊立太子的事了。

內閣召集吏部、兵部兩尚書議定,趙輔封武靖伯;韓雍升為左副都御史,仍舊提督兩廣軍務。其餘將士的功勞,等趙輔、韓雍班師後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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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貴妃之子,終於因為驚風而夭折;但皇帝另有值得安慰的事,柏賢妃有喜了。

這就越發使得萬貴妃傷心欲絕。皇帝總是這樣勸慰:「你能生第一個,就能生第二個。」這話說得多了,萬貴妃不免動心,又想到萬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