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敌国财产(第3/8页)

两次世界大战间歇期,从德·海特男爵的客人签到簿可以看出他喜欢开招待会,喜欢释放作为男主人的热情。很快,他成了一名著名的艺术赞助人,资助考察队和学术研究。那时,他在瑞士提契诺发现了阿斯科纳村,那里曾是一个安静的渔村。这个艺术家聚集的村子曾经经历过一场改革(1904至1926年),成为“生活改革”运动的最前线。那场运动孕育了一个新时代,支持健康生活、无政府主义、自由恋爱、素食主义和裸体主义。在那次改头换面的改革中,阿斯科纳村吸引了艺术家(玛丽·维格曼、伊萨多拉·邓肯、保罗·克利、埃里克·米萨姆、赫尔曼·黑塞),政治家(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教育家(鲁道夫·斯泰纳),学者(马克斯·韦伯)、一位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以及海伦娜·布拉瓦茨基夫人等神智学界的一些名人。

玛丽安·冯·沃夫金女爵是俄裔瑞士人、印象派画家。1923年,她介绍德·海特来到阿斯科纳村。那里的美景以及位于真理山的独特地理位置,使德·海特男爵乐不思蜀。1928年,不知疲倦的艺术保护者德·海特,在阿斯科纳村建造了一栋包豪斯建筑风格的公馆,由德国建筑师埃米莉·法伦坎普设计。那里的日子安逸宁静,客人们喝着香槟吃早餐、晒太阳、打网球,在德·海特专门为阿斯科纳建造的公馆中修习佛禅。一群不固定的国际朋友也在那里栖息,包括犹太难民、狂热的纳粹分子、保守党人和社会党人。

最后,德·海特男爵选择了阿斯科纳村作为主要居住地,与棕榈树、山茶花、含羞草、木兰花,以及马焦雷湖的壮丽美景朝夕相伴。他在公馆不远处的“忘我屋”中,摆弄自己的中国、非洲和印度艺术藏品。德·海特经常手撑一把巨大的红色遮阳伞,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在枝繁叶茂的林中闲逛。或者由专职司机驾驶蓝色普利茅斯轿车,载着他去看望朋友。在德·海特的好友和客户中,有埃德蒙·施廷内斯,蒂森兄弟弗里茨和海因里希男爵,他们兄弟是德国鲁尔区另一位大企业家的继承人,在阿斯特纳和卢加诺附近拥有各自的别墅。

德·海特极其精明,使友谊和生意利益水乳交融。1925年,他从施廷内斯手里买下了北斗星银行股份公司,将其改换门庭变成了冯·德·海特柏林银行股份公司。但是,他的银行与那些已资助施廷内斯集团公司的银行发生了冲突,使他的投机资本竹篮打水一场空。1927年,蒂森兄弟解救他于水火,接手了他的银行,并于1930年将其更名为奥古斯特·蒂森银行。德·海特仍然担任该行的董事会成员。但是,他在不成功的银行生意上花费的时间更少了,把更多时间用于收藏艺术品和社会名誉。

20世纪30年代,阿斯科纳村以及德·海特1929年对外开放的公馆,吸引了欧洲各地各种各样的社会名流,包括德国独裁皇帝的四子、王位竞争者奥古斯特·威廉王子,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性学研究者马格努斯·赫希菲尔德,哲学家马丁·布伯,演员埃米尔·詹宁斯,画家保罗·克利、艾尔·利希茨基、汉斯·阿普,艺术经销商阿尔弗雷德·弗莱希特海姆、以色列建国总统哈伊姆·魏茨曼,政治家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约瑟夫·沃思,德国国家银行经理亚尔马尔·沙赫特,小说家托马斯·曼恩、赫尔曼·黑塞、埃里克·玛利亚·雷马科,音乐家布洛尼斯拉夫·休伯曼和埃德温·费希尔,以及五花八门的“俄国贵族、巴黎妓女和伦敦勋爵”。

有关德·海特男爵的个性,艺术史学家卡尔·维斯有过如下暗示:

他的一件乐事,是把社会、政治或文化观念最相左的三教九流聚拢一起。那是一种相互对立的奇怪混合:享有声望的贵族与激进分子,古怪放浪者与一本正经的保守派,革命理想主义者与狡猾的大企业老板……德·海特有着自己的借口,他要在人心鸿沟间搭建一座桥梁。我感到,在德·海特看来,此举更像是一场人类马戏表演,是一场使人忍俊不禁的私人娱乐。他的悲剧在于,他不具备与人建立友谊的天赋,他缺乏爱的能力,担心自己陷入情感之中。他始终是一位深度孤独者、一位旁观者,从未一心一意参与其中。

1933年,纳粹解雇了维斯,谴责他是“堕落艺术的皮条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维斯在阿斯科纳村度过了两年。德·海特给维斯安排了一项工作,让他为自己广泛散布于欧洲博物馆的藏品编目,确定其来源,派遣他去相关欧洲博物馆出差(维斯在出差报告中,称在一些地方,发现了“数百件德·海特根本没有记录或忘得一干二净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