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犹太恐惧症仇恨的结果:大屠杀(第8/33页)

入侵俄国的军队,它包括构成作战部队不可或缺部分的特别行动队,是一支纳粹化的部队,它视自己在发起一场种族的也是军事的战争。希特勒说,当他发起对俄国的攻击时,全世界都将屏住呼吸,这一点他是正确的;当希特勒在入侵之前承认他正在踢开一扇通往黑暗空间的大门的时候,他也是正确的。元首所想象的东西,他的军队都体验了。军队推进到陌生的、不妨说是另一个星球的原野,它们遭遇到了完全不同于自己熟悉的西方的环境。广袤的领土、令人讨厌的天气、巨大的文化差异,引发出一个疏离和敌意世界的感觉。纳粹的士兵为巨大的胜利和意识形态的盲目而激动,自信很快就会赢得战争的终局。当胜利变得越来越渺茫,伤亡在不断增加的时候,1941年充满着末日期待的氛围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清除尽可能多的所谓劣等人的集体决心也变得同样如此。

换句话说,东部军队与纳粹领导层共享了意识形态的世界图景,包括对德国种族优越性的信仰,对同质的民族共同体的奉献,对元首的服从,对东方生存空间的征服。绝大部分指挥官和士兵把共产主义和犹太人相等同,这个等同证明把两者一并消灭是合理的。南方集团军司令陆军元帅瓦尔特· 冯· 赖歇瑙特别坚持地提醒他的部队:对俄战役的目标是清除“犹太人的布尔什维克主义”体制,因此“士兵必须充分理解对待劣等犹太人所需要的严厉但也是正义的赎罪的必要性”。赖歇瑙是希特勒无条件的追随者,但是他的观点被许多将军所分享,甚至那些后来策划反对元首的人。例如卡尔· 海因里希· 斯图尔普纳格尔将军参加了1944年对希特勒的军事反抗,但是作为驻扎俄国的第19军团司令,他发布了许多犹太恐惧症的指令。1941年8月17日,斯图尔普纳格尔给陆军宣传部写信,需要更深入的反犹宣传来给部队启蒙。

部队没有必要对犹太人的罪恶进行启蒙了,它们已经对此深信不疑。另外,它们按照自己的信念行事,支持杀戮部队,自愿加入行刑小组,在大规模射杀中抛头露面,给恐怖的场面拍照。因为大规模行刑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因此德国士兵经常观看这些残暴的行为,并且把新闻用书信和照片带回家。一位英国的审讯官后来推论,其实许多人都知道对市民、犹太人、俘虏的残暴行为,在数以百计的德国战俘的皮夹里发现的照片证实了这一点。这些照片有一个循环的模式,先是母亲、妻子或情人的照片,然后是淫秽照片,然后是鞭打、上吊,或者大规模行刑的照片。因此,对犹太人残暴行为的观察和参与,除了杀戮部队自身,还涉及相当规模的人。当地人当中的反犹太分子受到专门的鼓动去发起大屠杀,并且让尽可能多的人卷入其中。在许多城镇,当地人渴望参与对无助的犹太人的大屠杀,正如他们在立陶宛的考纳斯所做的那样。在那里,当地的恶棍在快乐的人群面前用铁锹把犹太人殴打致死,母亲抱着孩子在一旁欣赏着这一景观,士兵在周围转悠,像看一场足球比赛那样看着这一逗趣的场面。对于特别行动队的队员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场景。犹如他们的领导人所报告的:“难以想象我们的手段给当地人所带来的快乐、感激、高兴……我们经常不得不用严厉的言辞来冷却妇女、儿童、男人们的激情,他们眼含热泪试图亲吻我们的手脚。”这样的行为无疑给种族杀戮者们壮了胆。他们毫无怜悯和良心,或者从不考虑到有所顾虑的旁观者,追逐着他们的猎物。德国工程师赫尔曼· 弗里德里希· 格雷贝报告了这样大规模杀戮最令人震惊的一次描述。他和他的领班偶然发现了对犹太男女、孩子的一场可怕的大规模处决。

莫尼克斯和我径直向深坑走去。没有人阻止我们。这时我能听到从一个土堆后面传来的步枪急促的射击声。从卡车上跳下来的人——所有年龄都有的男女和儿童——按照一个手持马鞭或狗鞭的党卫队员的命令脱光了衣服。他们必须把他们的衣服放到一个固定的地方……我看见大约有800到1000双鞋子的鞋堆。还有几大堆内衣和外套。没有尖叫和哭泣,这些裸体的人一家一家地围成圈子,相互亲吻,互说永别,等待最后的时刻……我没有听见抱怨和怜悯的乞求……一位头发花白的妇女抱着一岁大的婴儿,给他唱歌和逗乐。孩子高兴地发出咕咕的声音。一对夫妇含着眼泪在一旁看着。父亲握着大约十岁男孩的手,对他轻声说话;男孩忍着眼泪。父亲一手指着天空,一手摸着他的头,似乎向他解释着什么。这时,站在深坑边上的党卫队员向他的同伙喊了一句什么。后者清点了二十余人,让他们走到土堆后面去。这些人当中就有我刚才提及的这一家人。我清楚地记得一个苗条的黑发女孩,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指了指自己说是“23”。我绕土堆走了一圈,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坟墓。人们紧紧地相互楔入,一层层在顶部叠加,以致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部。几乎所有人的肩膀上都流着头部淌下来的血。一些被射杀的人依然在蠕动……我在寻找射击的人。他是一个党卫队队员,坐在深坑狭窄尽头的末端,脚悬在深坑上。他把一支冲锋枪放在膝盖上,正抽着香烟。完全赤裸的人走下深坑……他们爬到躺着的人的头上……然后我听到一连串枪声。我朝深坑里望去,看见身体正在抽搐……血液从他们的脖子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