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徐州(1938年3月~1938年6月) 3万发炮弹和4万枚手榴弹(第3/6页)

王铭章说:“那我现在就给孙总司令打电话。”

电话打到临城孙震那儿,当即被拒绝了。

孙震说:“刚才蒋委员长从武汉来电,要我们必须坚守滕县,等待汤恩伯军团前来解围。他们的先头部队,王仲廉的一个团已经到了临城,后续部队马上赶来,我当催促其迅速北上,你必须确保滕县,以待援军。”

孙震问王铭章的指挥部设在哪儿,后者告知在西城外。

孙震说:“不行!你马上把指挥部转移到城里,以便全盘指挥。如果守城兵力不够,可以把城外的部队再往里调!”

王铭章放下电话,环视众人,说:“死守。”

大家互相看了看。

王铭章叫张宣武派人把县城南北城门堵死,东西城门暂留,保证交通,但也作好随时堵塞的准备。随后王铭章传令给全体官兵,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王铭章叫县长周同带地方政府人员先行撤离,但被周同拒绝。他还想帮助军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王铭章只好答应,然后把指挥部搬到了城里。

在渐成围城之际,第127师师长陈离向王铭章告辞。陈的部队都在滕县外围作战。此前请示孙震后,得到了批准。至于其他人,孙震的命令是:不准擅动,违令者就地正法。

就这样,王铭章送走了陈离。

陈带师部一行人刚出城即遭日军阻击,受了重伤。

日军从早晨8点开始炮击滕县,随后两个小时没有停歇,打到10点钟,至少有3000枚炮弹落在城内,场面可想而知。从日军的这个发狠也可以看出,濑谷启企图先在精神上摧毁守城的部队。

东关外的土围子最先遭到日军步兵的攻击。

重炮在这里撕开个一米多的口子。在日军的炮火下,伏在土围子后面的川军士兵在连长吴春雨的要求下一动不动。大家身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土。炮击停止后,观察了几分钟,见对面没动静,日军少尉小岛龟人挥刀而起,干号了一声,带着五六十名士兵冲了过来。吴春雨拎着手枪,屏住呼吸。

他旁边的士兵说:“连长!鬼子过来了!打吧!”

吴春雨摆了摆手,说:“等他们跳过壕沟。”

士兵说:“前面的壕沟离我们连20米都不到啊!”

吴春雨说:“少废话,听我第一枪。”

100米,50米,30米,日军转眼间已经冲到壕沟边上。这道壕沟是周同县长带着民夫挖的,非常宽,不助跑的话,一般人跃不过去。小岛到了壕沟边,发现只能先跳下去,然后再爬上来,因为他不可能神经般地带着士兵退回去,然后再助跑飞跳。

就这样,几十个日军在小岛的带领下,下饺子般跳下壕沟,随后又爬了上来。

就在小岛等人爬上来的第一时间,吴春雨大喊一声:“打!”

第一枪响后,轻重机枪猛然开火,上百枚手榴弹同时扔了出去,包括小岛在内的几十名日军再次像下饺子一样中弹后摔进身后的壕沟,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有一条漏网之鱼,还是条胖鱼。

日军士兵没什么胖子,顶多就是矮壮,但上等兵土屋是个例外,动作也就比较缓慢,当他跳下壕沟时,其他士兵已经爬上去了,就在他蹬腿儿往上爬的时候,上面的一名士兵中弹,身子往后一倒,又把土屋砸了回去,于是他成了这次冲锋唯一的幸存者。

日军的多次冲锋都被中国军队的手榴弹揍了回去。

日军轰开的缺口需要堵塞,但没有现成的沙包,严翊营长当即下令,叫人把堆放在东关附近店铺里的一千多包粮食和食盐搬过来,用以堵塞豁口和加固掩体。

部下迟疑:“这……”

严翊说:“快给老子去搬!城陷了,也是留给日本人!”

这恐怕是中日战史上最奢侈的“防御材料”了。

此时东关右翼阵地的守卫士兵伤亡不小,严翊适时地把残部抽调下来,拿营的预备队重新顶上去。张宣武则拿出团的预备队,交给严翊作为营的新预备队。

打到此时,日军倾泻在滕县的炮弹已近万枚。从日军炮火的密度来说,这已经是开战以来最惨烈的县城守卫战。从张宣武团部到严翊营部有条电话线,从东城门内到东关,只有一里多地,但就是这一里多地长的电话线,在3月16日当天,被日军的炮弹足足炸断了25次。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1938年春天的滕县,中日双方的士兵在眩晕中暂时失去了听觉。剩下的只是黑白画面中寂静的肉搏,于是那鲜血也变成了黑色的。又一枚炮弹划过头顶,声音从它消失的地方重新灌向耳朵,随即到来的巨大爆炸声再次把画面炸成石榴红。

抗战之初的日军,大多背着行装包,负重比较沉,不利于近身肉搏,而且钢盔被砸后,会遮挡住视线,这时候中国士兵的砍刀就会往肩膀子上斜劈下来。一时间鲜血迸溅,肉末横飞,大刀砍到骨头上发出的奇异的声响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