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烽火连三月(1937年7月~10月) 庐山召集令(第5/7页)

有一天,那是“一·二八”战后的第三天,2月1日。他和我们在一家咖啡馆喝茶,翻开那天上海版的《每日新闻》,头条新闻是日本陆相觐见天皇的电讯。他沉吟了一下,对我们说:“2月5日早晨,会有日军一师团到达上海参加作战了。”他何以这么说呢?他说日陆相觐见天皇的意义是报告日军正式出战。依日本当前的运输能力,三天之间,可运输一个师团的兵力:4万战斗兵及其装备到上海,所以他估计这一师团5日可以投入战斗。果然,“一·二八”战役,日军的第一场反攻是从2月5日开始的。

1933年,蒋百里以私人身份访问日本,转了一圈后,他就预言:未来几年内,中日间必有大战!回国后,他多次提醒蒋介石应该开始备战,随后以军事委员会顾问的身份参与国防计划的制订。七七事变爆发后不久,蒋百里提出“持久抵抗”的战略(唯有长期抗战,才能把日本拖垮),认为中国肯定是有办法的。蒋百里又依据在日本的见闻以及多年来对日本民族、社会、政治、文化和军事的观察,写成了《日本人:一个外国人的研究》。文章结尾处,将军这样写道:“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它讲和!”

在庐山,蒋百里在为军官训练团的学员们训话时,叫大家作好跟日本进行全面战争的准备。

说起军官训练团,1937年夏天只办了2期,到8月底,学员们就提前毕业了,因为他们必须从庐山直接奔赴抗日战场。

放在大时代的背景下,联想着那一个个下山的身影,总有一种令人难以说清楚的悲怆。那些影像重重叠叠,军、师一级的,有第26军军长孙连仲、第14军军长李默庵、第51师师长王耀武、第98师师长夏楚中、第11师师长彭善、第36师师长宋希濂、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导总队参谋长邱清泉、第2师师长郑洞国、装甲兵团司令杜聿明;旅、团一级的,有独立第20旅旅长钟松、第11师第66团团长胡琏、第51师第306团团长邱维达、第51师第153旅旅长李天霞、第98师第294旅旅长方靖、第29军219团团长吉星文……

上面这些人中的少壮派,中日开战之年都在三十多岁,大多是黄埔军校出身(1期到6期不等),最低的已经干到了团级,最高的干到了师级,是抗战八年中蒋介石依赖的一线将官。那么,在老一阀儿人中,嫡系之外,蒋介石最看重谁呢?

白崇禧,桂系第二号,跟那个年代很多老资格的将领一样,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保定军校停办于1923年,黄埔军校开办于1924年,后来从保定军校毕业的不少人都去黄埔当教官了。保定军校出来多少人呢?顾祝同、陈诚、薛岳、张治中、罗卓英、刘峙、上官云相、傅作义、周至柔、唐生智、余汉谋、商震、熊式辉、黄绍竑、李品仙、杨杰……

白崇禧人聪明,毕业后回到广西,从见习官干起,一直干到国民革命军副总参谋长,在北伐中军功赫赫,从两广打到平津。后来一直跟着李宗仁反蒋,但搞了三次败了三次。说起来,桂系有三首领,李、白外,还有一个黄绍竑。李宗仁排老大没得说,谁排老二?一直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是白,有人认为是黄。其实,早年黄压白一头,前者属于少年才俊类型的,而且同样精通兵法(中日开战时第一任军令部部长),但后来被白反超。加上黄不久后脱离军队,搞政治又不成,再提起桂系时,大家基本上就把他忘了。

蒋介石在庐山时,就发电报邀请李宗仁和白崇禧上山。回京后,7月下旬,又派刘斐(广东西江讲武堂,湖南醴陵人)去广西走了一趟。

刘斐跟白崇禧有颇深的渊源。想当年,刘斐从军就是从桂军干起,在当上小军官后,一个偶然机会被白发现。他见刘斐办事沉稳,颇有头脑,就叫到身边有意培养,当自己的参谋,后来又把刘斐送到日本学习军事,先在一所步兵预科学校进修,然后在陆军大学旁听了一段时间。由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服役满2年且不到三十岁的中尉、大尉才有报考日本陆大的资格,因为外国人没法在日军中取得两年以上军籍,所以当时留日学生说拿到了日本陆大文凭,实际上都只是“旁听文凭”。但无论如何,在日本镀过金后,刘斐一下子成了桂军中最重要的幕僚之一。在中日开战前,刘斐出任军令部作战组(后升为作战厅)组长,工作内容就是拟订对日作战计划。

刘斐到桂林后,拜见了李、白,说明来意,请两位大佬出山,赴南京商对时局。

把刘斐安顿好后,桂系众人开会:南京,去得去不得?

白崇禧说:应该去。

对白来说,理由简单:九一八事变后,李、白就力主抗日,并在广西搞新面貌建设,几年下来,已成为全国抗日决心最坚定的省份之一。桂系在广西的统治为什么那么牢,除了几个首领清正廉洁外,靠的就是抗日的号召力。况且前一年闹“两广事变”,两个人打出的也是抗日旗号。现在事变爆发了,蒋介石要全面抗日,拿不出一点理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