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空一缕余香在此奚啸伯往事(第2/7页)

梅兰芳最爱他的儿子小九(梅葆玖)。有一次,葆玖染上了伤寒重症,高烧不退。请来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病情危急之际,与梅关系密切的银行家冯耿光(中国银行总裁),举荐天津的中医郭眉臣去试诊,以冀万一。不料想这位郭大夫的两服汤药下去,孩子居然退烧,就此挽回一条小命。事后,梅氏对郭眉臣之于其子“恩同再造”,万分感激。郭大夫的亲外甥就是已经下海唱戏的奚啸伯。郭老先生趁此机会向梅老板举荐,而梅剧团其时正缺当家老生。拿当时的奚啸伯比以前几个合作的老生,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这事,在梅只是答谢之意;在奚则是从此得“傍”一代名优,身价陡增。梅氏用奚搭配时间颇长,直到他“留须谢客”。

奚啸伯给梅兰芳挂二牌,用功又用心。凡是在梅兰芳需要表演的地方,必充分提供空间。在生、旦唱对口时,奚啸伯都把自己的尺寸把握好,使梅兰芳在接唱的时候,十分合适。所以,梅兰芳对他一直都十分满意,愿意与他合演。应该说,演员挂二牌也是很难的,难就难在必须揣度和满足头牌的需要,惟如此,方能合作长久。

【儒伶】

社会上不少人称他为“儒伶”,一些朋友还误传他是大学毕业生。虽说奚啸伯读到中学便辍学,可他一生从未放松过学习。常年演出在外,总把厚厚的一部《辞源》以及其他文史类书籍带在身边。书法也是陪伴他一生的乐事。

他爱交朋友。每到一处,都要结识一些新朋友,而且还从梨园行扩展到文化界、学术界,和许多教授、学者、画家、医生往来。他认为这样可以丰富自己的知识。为了演好《屈原》,他向文怀沙先生请教。演《宋江》,他和历史学家张守常一起聊《水浒》。排演《范进中举》,他不知把一本《儒林外史》翻阅了多少遍,而且倾听精通京剧的北大教授吴小如先生的高见。唱《空城计》,奚啸伯扮演的孔明有很浓的书卷气。为了使墙头抚琴的动作更真实,他向古琴演奏家求教指法。

他在书法上下过很大功夫。早年临过《灵飞经》,又练习赵体。奚啸伯和朋友通信,也多用毛笔书写。人们都说读奚啸伯的信是享受。字迹端庄,文辞典雅。晚年,又学郑板桥的书法,而他的表演艺术也更加走向深沉含蓄,精纤雅洁。特别是他的演唱风格醇厚而柔婉,有如洞箫之美。这与他的人生际遇相关,也与他的文化修养相通。

有一年,奚啸伯到上海,见到一位金石家为俞振飞治了一方“江南俞五”的图章。篆法与刀刻都是上乘。他看了啧啧称赞,认为不仅刻得好,更有趣的是“江南俞五”的立意。俞振飞笑着说:“这有什么,你不是也可以来个‘燕北奚四’吗?”

燕北奚四,江南俞五,真是天然一联,名伶印“对”,雅人雅事了。

【戒毒】

和许多名伶一样,他也有吸毒的嗜好。每夜散戏,吃罢夜宵,便开始吸鸦片,一抽就是一整夜。次日清晨六点,孩子去上学,他才宽衣睡觉。为了这“一口”,奚啸伯有时不得不把一些值钱的物件卖掉,或送进当铺。儿子奚延宏说:“他离开大烟,就跟死人一样。”到了1947年前后,奚啸伯已处于手背向下,求借于人的穷途。那时,叶盛兰、李少春等人不断给予周济。雪中送炭之情,令他终生难忘。

一九五一、一九五二年,政府大力宣传戒毒。奚啸伯住在石家庄,行署专员张东屏登门拜访,动员他戒毒。

奚啸伯说:“我不戒,我走,我不唱了。”

张东屏说:“不唱可以,走也可以,但大烟不戒不行。禁烟戒毒是政府的法令。”

经多次谈话,奚啸伯同意戒毒。当然,也是不得不戒。张东屏找来最好的医生给他配药戒毒。谁知他是不抽不能睡,一夜折腾至天明,痛苦异常。不能抽大烟,就抽纸烟。一天晚上,他服完安眠药以后就躺在床上抽烟,抽着抽着就睡着了。深夜,儿子被烟呛醒,才知道是父亲的被褥给烟头点燃了。连忙把他叫醒,又是泼水,又是脚踩,才算把火扑灭。

三个月后,奚啸伯戒了毒。大家又担心他是否还能开口唱戏,于是,去北京请回他的琴师魏铭先生。一听,不单能唱,且底气也比过去好。

奚啸伯眉开眼笑,说:“戒烟,救了我的灵魂。”

【人缘】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奚啸伯挑班的“啸声京剧团”排演了《屈原》,这是一出新戏。为了取得人物和时代的真实感,他提出要重新设计、制作服装。当时剧团是私营的,没人肯为新戏投资。只有自己掏腰包了。他宁肯降低生活费用,少拿戏份,也要保证新戏的质量,决不凑合。奚啸伯的行动感动了所有的配角,大家也都表示支持。结果《屈原》在北京、上海等地演出,获得了很好的评价和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