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李按台坐镇南台寺 邵大侠月夜杀贪官(第5/6页)

望着挂在树上还在微微晃动的李延的尸体,邵大侠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扯掉用来伪装的那三绺长须,对两位手下人说:

“走,即刻下山!”

李义河得知李延的死讯,已是三更天气。深更半夜山路陡峭模糊,既不能骑马也不能乘轿,李义河只得在几位兵士的护卫下步行前往。南台寺距福严寺虽然只有三里地,但一色的上山路,李义河又身躯肥胖,待走到福严寺山门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周身汗湿。早在山门前候着的姜风上前单腿一跪,算是迎接。李义河气喘吁吁问他:“李延怎么突然死了?”

“卑职也觉得蹊跷,一听说出了事,我就急速派兵士前去报告大人。”

姜风如此回答,李义河也不再追问什么,跟着姜风往极高明台走去。天煞黑时,李义河得知李延住在福严寺后,把姜风叫到房间问了细微末节。然后拿了一张名刺给姜风,让他去福严寺交给李延,并转告他的意思,让李延在福严寺宽住三天不要出门,待章公公一行敬香完毕下山后再出来游玩,并说等自己把公务料理完后再到福严寺请李延吃饭,以尽地主之谊。李义河这么做原是有两层意思,一是防止李延和钦差见面,二是把他留在山上“软禁”几日,让姜风派人监视他的动静,看他是否会露出什么马脚来。算盘虽然打得好,但谁知不到三个时辰,就有这件令人意想不到的怪事发生。

走到极高明台,只见李延仍悬着白绫挂在树上。随行军士燃了几支火把,借着火光,李义河看到李延伸着舌头两眼圆睁的惨像,不禁一阵恶心,他别过脸喊道:

“怎么还挂在树上,快放下来。”

“卑职是想让大人过目,呃,你们把他放下。”

姜风一挥手,一个兵士跳起来挥刀砍断白绫,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李延的尸首跌落在地,两个士兵把他抬到高台里侧,拿来一个床单盖了。李义河瞅了一眼,问道:

“李延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上吊?”

姜风回答:“回李大人,依卑职来看,李延并非自己上吊,而是他杀。”

“啊,你如何知晓?”

“听觉能老和尚所言。”

姜风遂把觉能老和尚领李延到极高明台碰到“孤鹤”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个自称孤鹤的人是杀害李延的凶手?”

“极有可能。”

“他人呢?”

“早跑得无影无踪,卑职看过现场的脚印,似乎还不只孤鹤一个人,大人请看这个。”

姜风说着拿出一挂用马尾制成的三绺长须,李义河瞥了一眼,问道:“你把老生唱戏用的长须拿来作甚?”

“这是在现场捡到的,据觉能和尚辨认,正是那个孤鹤挂在下巴上的。”

“这么说,孤鹤是化过装的?”

“正是。”

李义河问了个大概,心里头盘算这起凶杀案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仇杀,二是谋财害命。若论仇杀,李延在两广总督任上所结的仇家,无非就是叛民匪首黄朝猛与韦银豹。他们若派人追杀李延,早在广西地面就动手了,何至于千里迢迢追到衡山,因此仇杀的可能性不大。倒是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极大。姜风已讲过,杀人现场不只孤鹤一人,会不会是李延身边的人勾结外来的杀手干成这件勾当?常言道家贼难防,李延贪墨军饷聚敛大笔财富的事情,虽可以瞒过天下人,但却不可能瞒过身边心腹。如此推理,李义河顿时兴奋起来,他觉得趁机拷问李延身边之人,说不定可以牵出一个轰动朝野的贪墨大案来。

“姜风。”李义河大喊一声。

“卑职在。”

“李延身边有哪些人?”

“两位师爷,一个姓董,一个姓梁,还有一个叫李武的小校带了十名军士,另外就是十二个抬轿的轿。如今卑职已把这些人全数拘禁,连庙里的和尚也都严加管制。”

“你做得很好。”李义河大声称赞,接着布置,“你作速在寺院里找一间空房,把那两位师爷弄来,我要连夜审问。”

“是。”

姜风转身要走,李义河又把他喊住,指了指床单盖着的尸首,说道:“这位李延,好歹也做到两广总督位上,是个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落得如此悲惨下场,诚为可叹。你派人到山下大户人家寻个上等棺木,把他收敛了。隆重交给他的家人,也算有个交待。”

姜风领命而去,李义河也走进福严寺,到方丈室拜会了觉能长老。十五年前,李义河与张居正同游衡山,宿福严寺见沈山人都在一起,与觉能也算是故友重逢了。只是重逢得不是时候,李延之死给整个福严寺笼上恐怖的气氛。觉能神情怏怏,与李义河应酬几句,便再也不肯说话。李义河猜想觉能是怕担干系,因此好生安慰。正在两人喝茶磨工夫时,姜风进来告知已找到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