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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刺杀金玉均,李逸植同洪钟宇商量了多次,暗杀的地点在日本不妥当,不仅难以下手,而且警察机构严密,马上就会被侦破。但李逸植并没有直接说出这个理由来,当然还有别的理由。

“日本政府要人也要求在日本以外的地方。”

这个刺杀计划,日本方面也参与了。政府方面,具体地说,就是外交大臣井上馨。井上馨想方设法要把金玉均驱逐出境,他认为金玉均是日朝关系的症结所在。

能否把金玉均从日本诱骗到中国呢?

“肯定能!”李逸植断言。他虽然一直受到怀疑,却仍未离开金玉均左右,因为他完全了解金玉均的性格。

金玉均正处于困境,经济上已经山穷水尽,右翼的援助只限于精神方面,全靠卖些书画,勉强度日。

“总得想个什么办法呀!”乐天派的金玉均也开始唠叨了。

他不时也产生胆怯的心情。如何打开局面呢?他心里把改革朝鲜作为远景,把改善目前的艰苦生活作为近景,这个近景要比远景切实得多。

有人诱惑他,就可能上钩,当然,那个诱饵必须是颇有魅力的。

“你有出类拔萃的才干,竟不被祖国所容,在日本穷困潦倒,实在可怜。索性归化日本,加入日本籍,你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实业家。”劝说金玉均归化的,就是当过外务大辅的吉田清成。金玉均笑了笑,拒绝了他的劝告。《邮便报知新闻》后来报道了金玉均当时对吉田清成的回答:

余虽不肖,聊以国士自任,胸中岂无些许经纶?皇天若不舍余,一度有利,必大有为于吾志。今若归化日本,孰能振兴颓废之故国,孰能打破顽老之懒梦,于我东洋振兴一新独立国?

劝说金玉均这样的人归化日本,应该说是错误的。成为日本人,在实业界从事工作,对于金玉均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诱饵,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金钱确有魅力,但只要有足以逃脱目前困境的数额就够了。比起金钱来,对金玉均更富于魅力的是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经纶之策。

有一些援助者,似乎是出于一种赌博的心理,认为金玉均虽然只坐过三日天下,但毕竟是夺取了朝鲜政权,谁敢说他没有重返朝鲜,当上最高首脑的可能呢?现在朝鲜人才不足,金玉均很可能夺回政权,也可能被现政权迎接回去。

金玉均现在的价值最低,这是普遍的看法。

眼下金玉均会为一点点钱而感激涕零,没齿不忘。一旦他取得天下,就会加倍地偿还,虽然实现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几。不过,即使瞎了账,也算不了什么。

在朝鲜搞事业的人也有这么想的,大三轮长兵卫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大阪的第五十八银行总经理、大阪府议会议长。他在朝鲜金融业有门路,很通晓朝鲜内幕。

政局极其不稳,列强的谋略错综复杂,不知什么时候会演出反转剧。大三轮清楚这一点,采取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全自己在朝鲜权益的措施。考虑到金玉均取得天下的可能性,于是他供给一点儿生活费用——当然不能公开地进行,若是让现在的朝鲜政权知道了,事情可就不妙了,因为金玉均是现政权的叛徒。

沟通这个秘密渠道的,就是李逸植。因为都是在背地做事,尽可能隐蔽,所以没留下详细记录。

李逸植把诱骗朴泳孝的舞台设在大阪,就是大三轮给划定的,可能在那里容易下手。

有一天,大三轮来东京,找到李逸植,逼问道:“你们想把金玉均怎样?表面装出一副拜倒在他脚下的样子,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如果金玉均死了,我借给他的钱就全完了。钱数虽然不多,但毕竟是我的损失。钱还算不了什么,让你们给骗了,我可不甘心!”

话语平稳,却藏着令人害怕的余音。好似青蛙被毒蛇盯住,在大三轮的威逼下,李逸植终于吐露了真情。不仅是慑于大三轮的气势,而且李逸植也觉得交代了实话,事情会更好办。

“的确是国王的命令?”大三轮追问。

“你若怀疑,我可以给你看看证据!”

“证据?”

“我有诏书,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拿来。”

“咦?……这样的命令,是密诏吧?”

“当然是密诏,盖有玉玺。”

“朝鲜国王的密诏,我倒很想看看。”大三轮好奇地说道。

次日,李逸植带来伪造的诏书,给大三轮看,并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们的计划成功,国王陛下会非常高兴的。实行这个计划,需要很大一笔资金,如能借给我们,功成之日一定加倍奉还。”

“加倍?”

大三轮是银行家,他凝视着展开在眼前的“密诏”,抱臂沉思。他心里反复盘算着“加倍”。停了一会儿,他松开胳膊,说道:“你的那个计划如何,我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真能加倍还给我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以前经你介绍借给金玉均的钱,就让它泡汤吧,反正也没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