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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带有前营兵卒,我去叫他们,必须赶快把火扑灭……”

前营使韩圭稷说完,朝房门奔去。正在这时,浑身是血的闵泳翊挣扎进来,一头栽倒在地。

“火速去报告袁司马,快!”

陈树棠催促谭书记马上逃出这极其混乱的现场。

袁世凯虽有正式官名,却更喜欢别人用军官的古典称号“司马”来称呼他。

金玉均等人计划,在邮政局宴会时放火制造骚动,这样就证明他们不在犯罪现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对参加宴会的那三个人,如果当场杀掉,未免太露骨,起码要让他们离开邮政局,在远一点儿的地方动手。假如不得机会,那就等他们进宫时再一网打尽。

据金玉均的日记,闵泳翊是日本人刺杀的。这次政变是亲日派策划的,所以有很多日本人参加,甚至暗语也使用了日语。日本人求功心切,见那个该杀的人摇摇摆摆走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下了手。

邮政局里面的人惊恐万状,都跑出门外。金玉均则镇定自若,因为这一切是他导演的,虽有小小变动,但随即做了调整部署。他头脑里不断盘算着,态度很冷静。

别宫放火未成,那伙人转到邮政局一带待机。金玉均找到李寅钟和徐载弼两人,命令道:“率他们去景佑门外,在那里等待。日本人暂时隐藏到我家后院。”

然后,金玉均赴日本公使馆。他的日记上写道:“为探其气色。”

别宫放火未成,日本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撒手不管了?他要窥探一下动静。其实,他的本意是要用政变之前走访日本公使馆这一事实,把日本同自己拴在一起,让它想躲也躲不掉。

岛村已从邮政局返回使馆。刚才英国总领事亚斯顿也来日本使馆,请借卫兵,以防不测。日方派了两名卫兵送他回去。外边虽暗,但亚斯顿很可能已经看见金玉均来访日本公使馆。岛村一见金玉均,猛然大声吼道:“你们为什么不到宫中去?来这里有什么用!”

他也察觉到金玉均来访的目的是想确认一下双方休戚与共的关系。

“好,我这趟没有白来,看看阁下的脸色就知道日本方面的决心并没变,我放心了。”

金玉均微微一笑,离开日本使馆。申福模所指挥的四十人,分散在各处的黑暗角落里。

宫中把昌德宫西门叫作“金虎门”。从方位上说,西方是白色,本应叫白虎门,然而,汉城的王公贵族却习惯叫它金虎门。进宫参见的大臣们,按制必须从金虎门出入。

按原来的计划,在别宫放火后,诸大臣必然进宫给国王问安,那时埋伏在金虎门,等闵台镐、闵泳穆、赵宁夏三人一到,就起而杀之。但现在火警在邮政局附近,距王宫不远,忠于国王之臣必然驰来保驾,在此埋伏,不如先进宫去。于是,金玉均叫守门军士开门。他认为,时值混乱,拥戴国王是有利的。他恨不得一步跨到国王身边。

“不经政院批准,不能开门。”守门军卒答道。

“是我!我是金玉均!城里出事了,要紧急晋见,快开门!”金玉均大声喊叫。实际上,金虎门的守将正是金玉均的同党。

“紧急时可以不经政院批准,开门!”守将向部下命令道。

金玉均、金凤均、李锡伊等人从金虎门鱼贯而入。宫里静悄悄的。当天是阴历十月十七日,月明如昼,只有巡逻军卒的脚步声不断传来。仁政殿底下,早就埋好了炸药。

“把炸药挖出来,三十分钟之后引爆!”

金玉均命金凤均和李锡伊两人留在那里,自己朝协阳门走去。协阳门外有武装军士把守,再往前走,不穿朝服者按制禁止入内。

“站住,站住!”

军士制止金玉均,因为他身着平常衣服。情况紧迫,即使身穿朝服,恐怕也要被拦阻。

“难道你们不知道外面出了事吗?喊什么!”

金玉均大声呵斥着,脚不停步。他既是熟悉的重臣,又像有紧急情况,谁也没法儿拦他。

“究竟外面出了什么事?”

军士们只能这么问一句。金玉均毫不理睬,一个劲儿往前走。閤门之外,有前营的尹景完率领五十名部下等着。尹景完是金玉均所信任的尹景纯的胞弟。

閤门是国王寝宫之门。金玉均一进门,宦官边树迎了出来,告诉他:“国王已经就寝。”其他宦官也纷纷出来,看见金玉均没穿朝见礼服,窃窃耳语。

“这真是历代未闻之事!”“这种事从前有过吗?”

“不,哪里有过。”

“世道衰微。”

其中有一个叫柳在权的宦官,是国王最宠信的人,因为怕他在“维新”政变后成为阻力,所以刺杀的名单中也有他的名字。

“怎么了?你们这些宦官!”金玉均大声吼道,“现在国家正处于危急之中,为什么慢吞吞的,还不去唤醒国王!”金玉均的声音太高,把国王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