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财政紧张下的民众负担(第2/4页)

客观而言,对于局限固有地区的中央苏区而言,要维持政权的运转和保卫苏区,财政压力不断加重是一个难以避免的结局,解决这一问题,很难有其他的疏浚渠道,只有依赖群众的帮助,而这必然会加重群众的负担,并反映到群众的情绪中。虽然大部分群众表现出全力支持中共的热情,但现实的困难仍然使很多人有心无力。1933年中央苏区的财税收入状况就不理想,江西省苏1934年3月的决议中谈道:“去年税收及各种财政收入不能达到如中央财政计划所规定,是革命中重大的损失。”[166]安远县龙布区苏的会议记录显示,这里的土地税征收遇到困难。1933年3月,该区就要求各乡应把上一年的各种税收在当月23日前收清,但这一要求显然没有实现。4月20日的区苏会议又规定“土地税按期本月底完全收清”。从6月10日该区会议记录看,这一规定仍然没有完成,因为会上再次要求“去年土地税和二期公债票限五天内一律收清算明”。[167]苏区中心地区的瑞金沿江区群众也对缴税抵触,抱怨“旧年缴都不要这样重”,“四乡的党团和代表都带群众到区委区苏要求减少”。[168]

战争紧张是造成苏区财政困难的最直接原因,同时,就赣南、闽西这样一个狭小且资源有限地区而言,承担起拥有十多万军队及庞大机关人员的国家机器,实在也是勉为其难。苏维埃组织严密,对基层的控制力达到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与此同时,各级机关十分庞大,对资源的消耗巨大。1931年11月苏维埃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通过《地方苏维埃暂行组织条例》规定,每乡苏维埃政府脱产人员3人,城市(县苏所在地)苏维埃19人,区苏维埃19人,县苏维埃25人,省苏维埃90人,但在实际执行中,一般都会突破此一标准。江西省苏1934年3月公布的各级财政部门人员组成是:省财政部24人,县财政部13~16人,区财政部6~8人,仅县一级财政部门人数就达到规定的县苏总人数一半以上。而且,江西省财政部门还设立了11个关税征收点,每个点都有工作人员9人,检查队一班8~24人。[169]总计起来,财政部门的编制数远远高于临时中央政府规定的统一标准,而其实际人数又要突破编制数,当时在财政部门工作的干部回忆:“1933年,我调县财政部当副部长,县财政部有三十多个人,有正副部长、文书,还有会计科(会计七、八个人),税务科(七、八个人),国产管理科(二人),还有伙夫等。”[170]县财政部门实际人数已高于整个县苏的规定编制。

财政部门只是整个庞大机构的一个缩影。1933年10月,瑞金县苏维埃工作人员达到302人,远远超过编制规定的25人。区苏维埃一般达到40~60人,以瑞金18区计算,取其平均值即可达900人。加上乡苏维埃人员,瑞金政府工作人员总数应在1500人以上。[171]瑞金人口20余万,约相当于苏区总人口的1/14,以此推算,苏区县级及其以下政府机关人员可达6万人。加上其他各级机关,干部数量应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1934年3月《红色中华》曾刊文号召展开节省运动,其中说道:“政府工作人员每人每日照规定食米量节省二两,以八万人计,每月可节省谷子四千五百石。”[172]这里提到的8万人,应是苏区中央对干部数量的概略估计,有相当的可信性。

苏维埃群众组织众多,一些群众组织也有固定编制。如江西省工联会和雇工会固定编制有15人,每月经费165元。[173]湘鄂赣省苏、省委各机关总人数甚至高达3300余人。[174]所以,当时这样的情况并非个别:安远县天心区第四乡“全乡的少先队、儿童团以及什么妇女队等等共四十多人在政府吃饭,弄得该政府忙个不开的办饭主义”。[175]同时,各级机关还有一些具体办事人员,如乡级可设伙夫、交通,区、县更多,这些人的津贴并不低于负责人员。虽然总体看,各级机关人员只给不多的津贴,但由于基数庞大,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除机关人员外,红军、游击队和一般工作人员也占有相当大的数量,永丰只有十万苏区人口,其脱离生产的地方部队(包括独立团、游击队、模范团、县警卫连)就达933人。[176]

庞大的工作人员队伍,使脱产人员比例空前提高。根据毛泽东对长冈乡、才溪乡的调查,长冈乡全乡1785人,调县以上工作人员34人,如果加上区、乡工作人员,干部人数超过人口比例的2%。出外工作人员一共有94人,参加红军和游击队者226人,总计出外320人,占人口总数的17.9%。才溪乡全乡4928人,调外工作的186人,加上参加红军者共1040人,占人口总数的21.2%。[177]这样的比例不仅出现在这两个先进区,其他区也大体和其相当。上杭通贤区通贤乡实有劳动力为41人,出外工作人员达到62人,参加红军、做长期夫子和赤少队、模范营者103人,后两者远远多于留在农村的劳动力。[178]第五次反“围剿”时,中央苏区脱产、半脱产人员总数达到三四十万人,平均每8个人就要负担一个脱产、半脱产人员,民众的负担对象大大增加。张闻天曾经谈道:“常常有这样的同志说,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农民是不能不牺牲一点的。”[179]虽然他批评了上述说法,但这种说法相当程度反映着当时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