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扎莫林(第6/8页)
令人畏惧的坏血病的症状又出现了:“我们所有人又一次患上了牙龈的毛病,牙龈覆盖了牙齿,让人无法进食。他们的腿和身体其余部分也肿胀起来,肿胀的面积越来越大,直到受苦受难的病人死亡。”[45]高种姓的印度教人质因为被婆罗门教律法禁止在海上进食,所以可能是第一批死亡的。一具又一具死尸在喃喃祷告声中,被推过船舷,扑通一声坠入大海。活人也步履蹒跚。“我们有三十个人就是这样死的。在这之前,已经死了三十个人。每艘船上只剩七八个人能够操纵船只。”“我们濒临绝境,所有纪律的约束都消失了。”日记作者守口如瓶,但实际上很可能发生了哗变。显然有人希望返回印度,甚至有人阴谋夺取船只的控制权。指挥官们原则上同意,假如刮起西风,就掉头返回。佚名作者写道,再过两周,他们就要全完蛋了。
在人们的绝望接近巅峰时,突然刮起了有利的东风,把他们吹向西方,一连六天。1499年1月2日,遍体鳞伤的葡萄牙船队看到了非洲海岸。他们从非洲航行到印度只花了二十三天,返回却花了九十三天。季风的奥秘是要吃很大的苦头才能学到的。
他们沿着非洲海岸南下,途经穆斯林港口摩加迪沙。达伽马对马拉巴尔海岸穆斯林的怨气还没有消,于是无端炮击摩加迪沙,然后继续前进。破破烂烂的葡萄牙船只于1月7日抵达马林迪,又一次受到热烈欢迎。他们获取了橘子,“我们的病人非常渴望这种水果”,[46]但对很多病人来说,已经为时太晚。葡萄牙人与马林迪的苏丹关系比较友好,交换了礼物,其中有一只赠给曼努埃尔一世的象牙。葡萄牙人在此竖立了一根石柱,并将一名年轻穆斯林带上船,他“希望和我们一起去葡萄牙”。[47]他们继续航行,绕过了不友好的蒙巴萨。1月13日,形势很明显,他们人手不够,无法驾驶全部三艘船。“圣拉斐尔”号没有在印度海岸接受清洁修理,被虫蛀的情况最严重。他们将“圣拉斐尔”号上的所有物资和雅致的红金两色大天使拉斐尔雕像搬到其他船上,然后在沙滩上把“圣拉斐尔”号付之一炬。在桑给巴尔岛,他们与当地苏丹做了和平的接触,然后在莫桑比克附近的圣乔治岛停留,举行弥撒,竖立最后一根石柱,但“大雨倾盆,我们没有办法点火来熔化用于固定十字架的铅,所以石柱上没有十字架”。[48]
在凉意渐深的风的驱动下,他们于3月3日来到圣布莱斯湾,在此逗留,然后于20日绕过好望角,不过“有时简直冻得要死……继续前进,渴望回家”。[49]4月25日,在西非海岸冈比亚河入海口的浅滩附近,佚名作者的记录突然中断了,情况不明。航行的最后一段被记录在其他史料中。在一次暴风雨中,“贝里奥”号和“圣加百列”号失散了。但此时达伽马有了更深的烦恼,他的兄长保罗奄奄一息。在圣地亚哥岛,他把“圣加百列”号交给领航员若昂·德·萨掌管,雇了一艘卡拉维尔帆船,匆匆将保罗送往亚速群岛的特塞拉岛。“贝里奥”号带着消息驶入了塔霍河口,于1499年7月10日在里斯本附近的卡斯凯什靠岸。“圣加百列”号不久之后也赶到了。忠心耿耿地陪着弟弟参加此次史诗般远航的保罗在抵达特塞拉的第二天便去世了,随后被安葬在那里。正在服丧的瓦斯科可能直到8月底才返回里斯本。他在贝伦圣母小教堂与僧侣待了九天,为兄长哀悼,随后才在9月初胜利进入里斯本。
这是一次史诗般的远航;他们离家一年,行驶了2.4万英里。这是一桩伟大业绩,彰显了他们的忍耐力、勇气与极好的运气。他们也遭受了沉重打击。船员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死亡。他们不懂得季风的规律,能够幸存,实属幸运。他们原本完全有可能在印度洋因坏血病和恶劣天气而全军覆没,只剩下幽灵般的空船在空荡荡的大海上漂流。
达伽马得到了群情激昂的热烈欢迎。国王封赏他土地与金钱,提升他为更高级别的贵族,并赐给他“东印度海军司令”的荣誉头衔。曼努埃尔一世命令在全国各地举行宗教游行和弥撒。他拥有搞好公共关系的天赋,着手向教廷与欧洲各国朝廷宣扬葡萄牙的辉煌成功。他暗自窃喜地通知西班牙的斐迪南和伊莎贝拉,他的船队“确实抵达并发现了印度”,还带回了大量“肉桂、丁香、姜、肉豆蔻和胡椒……以及许多精美宝石,如红宝石等”。[50]他还虚伪地说:“我知道,两位陛下听闻此事,必定心花怒放、满心欢喜。”他当然知道,斐迪南和伊莎贝拉肯定不会开心。他写信给教皇亚历山大·博吉亚及其红衣主教们,大肆宣扬发现了信奉基督教的印度:“教皇与各位大人一定要公开地表达喜悦,并向上帝感恩。”[51]而关于印度世界的许多信息来源于改宗犹太人加斯帕尔·达伽马的事实,被认为是一个迹象,表明“上帝的旨意和意愿是让葡萄牙成为一个大国,因为葡萄牙发现了一大奥秘,为上帝做出了贡献,并提升了神圣的信仰”。[52]曼努埃尔一世认为这是天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