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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伯里特实际上不是心理医生——这个岗位由在时报大楼13层一位执业医师担任,但伯里特同申请者交谈的技巧,他问个人问题然后又仰首平静倾听的态度,一边观察反应一边点头,观察申请者系领带的方式,其西服翻领的宽度,所有这一切以及其他,已经为理查德·D.伯里特赢得了《纽约时报》“心理医生”的头衔,使他具有了一种要么臭名昭著,要么值得尊敬的气味,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谁在描述他。如果对伯里特进行描述的是一个未能得到伯里特欣赏的人,或因不是“《纽约时报》那块料”而被打发掉的人,或者被伯里特雇用为送稿生而从未被提拔的人,那么他就被看成一个疯狂的可鄙的公司笨蛋。但如果进行描述的是伯里特欣赏的人,最终从送稿生上升到职员,从职员上升到记者的人,那么伯里特就被描述为一个敏锐的贤者,一个有鉴别力的伯乐,一位有着非凡灵活性的管理者。伯里特比他的批评者所承认的更灵活。对这一事实的明证是,伯里特宁愿雇衣着随便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为送稿生,这些毕业生极其信赖《纽约时报》,渴望在《纽约时报》大楼里就业,即使当擦玻璃的清洁工也行。有一天伯里特接待了一个皮包骨头的六英尺五英寸高、脸上有小脓包、穿制服的年轻军士。这个申请者虽然其貌不扬,却有某种东西迷住了伯里特。伯里特和《纽约时报》的另一个人事专家一起,继续询问了他。一切进行得顺利,最后伯里特请这个申请者说一下他毕业的大学。

“我没有上过大学,先生。”

伯里特遗憾地摇摇头,解释说《纽约时报》的所有送稿生都必须是大学毕业生,并且说现在被雇用的有些送稿生甚至有硕士学位和哲学博士学位。

这个高个子的军士突然戏剧性地站起来说:“先生们,我把教育的本质看作是通过引进新观念来启迪头脑!”《纽约时报》的这两个人事专家惊奇地无声地看着他。他继续说:“是的,我不是大学毕业生,但我是精通文学的和善于表达的,我生活在观念的王国。”

“是的,”伯里特打断他说,“我们能看到你这样做,但你不能靠一个送稿生一周27美元的薪水在纽约生活。”

“给我一个机会。”他自信地说。伯里特决定雇用他。在几年内他从送稿生上升为职员,然后又上升为记者,不久成为报社最优秀的记者之一。他就是麦坎德利什·菲利普。

但在桑德·瓦诺克尔的事例中,情况就不同了。他不是被雇用来当送稿生,而是当记者,在许多方面都比麦坎德利什·菲利普在《纽约时报》开始时有更大优势。送稿生的工作是去掉稿子上的糨糊点,在技术上搜集证据,外出为文字编辑和加工改写编辑买咖啡,还为送稿生的主管人买一品脱褐麦啤酒。主管人是一个白头发的、结实的、面色红润的人,叫斯蒂夫·莫兰,他夜里对褐麦啤酒的消耗是《纽约时报》的一个没有先例的传奇。在斯蒂夫·莫兰不当班时,送稿生们开始被一个叫萨姆·索罗维兹的粗暴的小个子所监管,他有四英尺11英寸高,像是一个气愤的赛马骑师,他对在时报广场酒吧碰到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介绍自己为赛马骑师。傍晚在斯蒂夫·莫兰手下工作,或夜里在索罗维兹手下工作,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结果许多送稿生都一心想逃脱他们的灾害,拼命去写作。他们写得甚至比普鲁斯特都多,他们整个晚上都待在新闻编辑部里,借来一个记者的打字机,写一篇“时报话题”,或为《纽约时报》的旅行部或星期天的《时报杂志》写一段东西,或者写任何能成为铅字的东西,送给理査德·伯里特作为“创新的”一个事例。伯里特总是说这是伟大的《纽约时报》记者的标志。这就是几十个送稿生进入了记者队伍的原因。

但对于一个已经进入队伍的年轻记者如桑德·瓦诺克尔来说,展示这种“首创精神”可能是一种不利条件,或者说至少在20世纪50年代是这样的。那时城市版主任和他的助理编辑都是传统主义者,经常把年轻人的首创精神误解为一种不听话或莽撞的信号,或者是一种想从更老更有价值的《纽约时报》记者那里夺走报道权的欲望——特别是在没有多少报道可供采访的日子里。年轻的记者应该坐在靠新闻编辑部后面的桌子上,排队等着。有时城市版助理编辑会转回来,要他重写一篇三段话的宣传新闻稿,也有时记者会从新闻编辑部的麦克风里听到喊他的名字,这意味着他要么到城市组报到,承担办公室之外的某个小任务(“瓦诺克尔先生,请去城市组”),要么他待在桌边等着接来自一个要举行葬礼的家庭的内线电话(“瓦诺克尔先生,请接讣告”)。不像那些至少在工作时间很忙的送稿生,年轻的记者会坐在那里干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