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闻道浮生戏一场(第4/9页)

定:他跟他原来那媳妇特别好?

刘:特别好啊,跟他媳妇关系太好了。他就说原来他媳妇的东西多极了,这衣裳那鞋,回头那媳妇一死,一箱子一箱子地卖给打鼓的,拉走就拉走,不要钱都给你。不愿意再看见那些东西。我原来跟他不太熟,都客客气气,他跟吴小如特别熟。

我认识奚啸伯呢,正经认识是吴小如介绍的。吴小如一回问过我的戏,唱《取帅印》,奚啸伯让他给说戏,吴小如就说真话,说:“你要学这个就上刘先生那儿学去得了,我们都认识呀。”有点儿关系呀,那天奚啸伯来了,请了好多的鼓乐,有二十多人吧,把我也请去了,我去得晚点,我骑车去的,在苏联展览馆,莫斯科餐厅么,我去得晚点,我说这还赏饭吃,不好意思,我说我还没上这儿吃过饭呢,我就很感谢。后来他跟人说这人怎么这么不好面子,他跟大伙说没在这儿吃过饭,这多寒碜哪。我说我实事求是,我真是没吃过,这有什么关系。他说要跟我学学这出戏,我说:“我不灵,我是大外行,您这是大内行。”他说:“您甭客气”。我说:“这么办吧,我到您府上去拜访。”隔上一天吧,我就去了,我带着戏本儿,都给改好了,去了之后送上那本子,他非常诚恳,他说:“这么办,您唱一段我听听吧。”说戏不就是打头儿说戏么?上来之后唱什么板儿,怎么念,规规矩矩的,现在唱秦琼就唱这一段,前面不唱,中间不唱,“打黑儿”不唱,就唱这一段,我说清楚了,这本儿是全的。他说这出戏头一场的地方有没有人唱过[二黄],原先人唱过没唱过?我说我没听说,他说这出戏的意思,他说您看秦琼这人怎么样,我说秦琼这人不好,他跟皇上要价啊,当马快出身,不就是耍赖子的人,取帅印得交帅印哪,他不愿意交,跟皇上要价,封他官,让他儿子当驸马,这人不怎么好。他说:“哎呀,这出戏我不能唱了,我是砸了。”我说:“您怎么砸了?”他说:“我把头一段改成[二黄]了,我这词句呀,很忠心的那么一个人。”我说:“你唱你的吧。”他说:“不行啊,后头没法唱了,不对了。”我说:“那你再唱你不唱[二黄]不就完了么?”他说:“不行啊,我已经录了音了,公开放过了。在电台录了音了,放过了。这出戏没法唱了。”

定:这人够认真的。

刘:嗯,他是没唱,是不唱了。打那儿回来之后他没事就给我打电话,让我上他家里去跟他聊天儿,他给我炖鸭子吃。我还跟他学这炖鸭子,因为我不怎么吃肉。打这儿之后他就问我戏,说:“您唱这什么什么戏我听听?”我就给他唱一遍,怎么怎么回事儿,他记,快呀。等着又过了些天了,《战长沙》这出戏怎么唱呀?就唱唱。后来唱了好些个戏呢,他说:“我要听这些戏。”我仍然不唱,他就要知道这些戏到底应该怎么唱,人问我我得实说呀,我不能瞎说。他说:“我问你就是要知道原来这出戏到底是怎么唱的。”他就接受那经验教训了。

王:因为奚啸伯是票友,所以他就特别虔诚地跟刘老学戏。

刘:后来我记得有一回他跟我学《桑园寄子》,问我这《桑园寄子》怎么走,因为有人问他这出戏:“上山”怎么上,“背孩子”怎么背。所以我跟他这关系,特别客气,他说他跟我学过戏,这都是交流,谈不上什么学戏。

定:这人够认真的。

刘:另外他武的是不行,武的他只能唱唱《碰碑》,唱唱《珠帘寨》,《定军山》什么的他就不敢动,《南阳关》就不敢动,他怕丢丑啊。

王又宸是怎么回事呢?王又宸他后来到双庆社注146了,跟尚小云他们都一班的嘛,老谭的姑爷么。注147我那个先生(师傅),王荣山,也在那班里头。

我这先生啊,谭鑫培最喜欢他,他南方来的,叫麒麟童,小孩,12岁,在堂会里头,在退庵居士家,退庵居士原来是大官,民国时候才死的。程长庚有张照片就是他给照的。他们家跟戏班都熟极了,给戏班办过好多事。你像孙菊仙注148,时小福注149,时小福就是孙菊仙给拉过去帮忙的,都是退庵居士弄的,他们关系密切极了。人都说孙菊仙没有戏装照片,他在他家照的就是黄鹤楼嘛,就在他们家那地儿照的,他们家那地儿我认得,没错儿,绝对是时小福他们家。在他们家唱堂会,前头是谭鑫培,大轴儿是汪桂芬注150,他跟汪桂芬有交情,中间儿就是我那先生王荣山,小孩儿,12岁。老谭说听说有这么个小孩来了,今儿有机会我听听,小孩唱完了叫过来,摸摸小辫儿,那会儿还留小辫呢:

“你这师傅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