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黎明前的黑暗

——查理一世专制时期(1629~1640)

议会定于11月3日开幕。有人曾力劝劳德另定开会日期,因为这一天是个不祥的日子,亨利八世曾于11月3日召开议会,结果开会时死了红衣大主教沃尔西,闭会时许多寺院被毁。劳德没有理会这些预言,因为他已感到疲惫,所以和国王一样,轻率地将未来交给机运。当时,胜利者与失败者都不曾猜到后来的结果。

政治与宗教的双重专制

将政府机构看作试验品,认为可以随时更换,是世上最危险的事情。查理就犯了这样的错误。他曾试图和议会同心协力地治理国家,却又深信:如果议会不听话,他也完全能够抛开议会,自己把国家治理好。他鲁莽地当起专制君主,宣布要坚持专制统治,同时又充满信心,如果将来有必要,他随时可以再回头利用议会。

他身边最有才干的枢密顾问官和大臣都抱有同样的看法。此时,无论是查理,还是他的左右,都并不打算永久性废除英国的旧法律和伟大的枢密院。他们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傲慢无礼,却并非不怀好意。他们所说的话,甚至所做的事,都没有心中所想的那么大胆。他们说,国王曾对人民表现出公道仁慈,做过许多让步,但下议院太难满足。他们要求国王成为他们的附属品,这一点国王办不到,他若迁就便不再是国王了。当国王与议会无法取得一致的时候,议会理应让步,因为国王才是国家唯一的统治者。既然下议院不肯让步,国王就只能抛开议会,自己治理国家。人民迟早会明白这件事情的必要性;然后议会也能明白过来,并变得更加明智。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国王自然会再召开议会,谁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宫廷比内阁更缺少远见,只以为解散议会便等于扫除了他们的阻碍。当议会开会的时候,大臣们坐立不安,谁也不敢大胆敛财,尽情享受他们的特权。权力遇到障碍,阴谋不易施展,白厅的游宴上笼罩着不愉快的阴影。国王思绪万千,王后也惴惴不安。现在议会解散了,所有的不安与拘束随之消失,往日的浮华又重新呈现。宫廷没有想到,当他们一味追求眼前利益的同时,也在帮助本国政治进行一场变革。

人民却不这样认为,在他们看来,解散议会是一个经过深谋远虑的计划,有人想要毁掉上下议院。下议院刚刚解散,汉普顿宫、白厅,凡是国王巡幸之处,天主教徒、宣教士及其信徒、阴谋家以及寻欢作乐的人们,都在为他们的胜利弹冠相庆。与此同时,在伦敦塔里,在伦敦市及外省的重要监狱里,监禁着许多公共权利的守护者。议会原是神圣不可侵犯且言论行动自由的地方,这些人却因此被弹劾[ 被捕的议员是:登齐尔·霍利斯、迈尔斯·霍巴特、约翰·埃利奥特、佩特·海曼、约翰·塞尔登、威廉·科里登、沃尔特·朗、威廉·斯特劳德和本杰明·瓦伦丁。——《国家审判》。

]。他们要求享受议员特权,取保释放,法官们却迟疑地不知该如何答复。1629年9月,国王与法官们互通信息,犯人们的要求被全部拒绝。他们受审时勇气不减,大多数不肯承认自己犯罪或有任何错误,也不肯交付罚款,他们宁愿坐牢。

当国王迫害议员的时候,群众的愤怒与日俱增,并毫不掩饰地公开表现出来。尽管议会失败被迫解散,但它的精神仍然存在,议会领导人仍坚持在全国的审判官面前努力。受到指控的议员们坚决不屈,这使人民更加斗志昂扬。人民常看见犯人从伦敦塔到威斯敏斯特,受审完又从威斯敏斯特回到伦敦塔,人民的高呼和祈祷一路陪伴着他们。法官们流露出焦急的态度,这使人民得到一线希望;但也有人认为毫无希望。群众如同在战场上一样,一会儿看到希望,一会儿又感到害怕。

大审判终于结束了。有几个议员因为害怕或者受到诱惑而支付了罚款,奉命远离首都、归隐田园,以遮掩他们的软弱。其余节操高尚的人则坚持到底,始终不肯屈服。他们被囚禁在监牢深处。人民看不见他们的面容,听不到他们声音;他们也看不见、听不见人民。掌权者发现再没有公开的反对,就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人民一败涂地,不可能东山再起了。1629年4月11日,查理急忙同法兰西订立和约;1630年11月5日,又同西班牙订立和约。他终于摆脱内外交困的局面了。

有时候,统治一个国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在一段时期内,公民们只注意自己的个人利益:乡绅们在郡中议事,商人们在市政厅内,水手们在岸边,学徒们在店里,都没有什么议论或者愤激的举动。但这并不表示,全国人民会一直这样麻木不仁地活下去。他们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向,好像在辛苦劳动中忘记了自由的失败。查理的专制手段虽然充满压迫,却并不那么强烈。他没有筹划什么雄图大业,也不追求那些富有风险的荣耀,只满足于有尊严地享受他的权利与地位。战争既然已经停止,他便觉得没必要再要求人民做出巨大的牺牲。人民致力于耕种、贸易与读书,此时没有野心勃勃、无休无止的专制来阻止他们的努力,或妨害他们的利益,所以国家发展迅速,一片繁荣景象。这样的平静与兴旺发达,给当权者造成一种假象,好像他是明智的,而全国人民对一切都乐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