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九(第11/11页)
【原文】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直解】迪,是蹈。哲,是智。迪哲,是实能行其所知的意思。周公又叹息说:“天下之事,知之非难,行之为难。稼穑乃小人之依,人君既知之,则必为之经营措处,便小人各得所依,方是实蹈其知者。自昔贤王,惟殷之中宗、高宗、祖甲及我周文王,这四君皆身处崇高之位,而察见民情之隐,于稼穑艰难之事,不徒明足以知之,又能兢业于身心,惕励于政事,或治民祗惧,或嘉靖殷邦,或不侮鳏寡,或咸和万民,是实能蹈迪其明哲,以尽无逸之道者也。吾王可不知所法乎!”盖人主既有仁心,当行仁政。故问人之寒则衣之,问人之饥则食之,然后民被其泽。不然,则是知其饥寒,不与衣食,民何赖焉!这迪哲二字,又《无逸》之纲领,人主所当深思也。
【原文】“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
【直解】怨,是怨望。詈,是骂詈。皇字,解做大字。愆,是过。允,是诚。含,是藏。周公又说:“小民至微而可畏,人君若非实心爱民,未有闻怨詈而不怒者。三宗文王,能迪知小民之依,惟恐己有过失,民不安生。其或有人告他说:‘小人有厥心违怨而怨汝,厥口诅祝而詈汝。’则大自敬德,益修其身,于人所诬毁之言,安而受之说道:‘这本是我的过愆,非彼妄言也。’盖三宗文王之心,真见得人君为民父母,但有一夫不被其泽,即是自己的愆尤。故以敬德为己任,过言为己责,是其心诚实如是,非但勉强隐忍其怒而不发也。自古贤圣之君,其厚于责己,诚于爱民,类如此。”
【原文】“此厥不听,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宽绰厥心,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
【直解】此字指上文迪哲之事说。辟,是君。绰,是大。丛,是聚。周公又说:“三宗文王皆迪知民依,故不暇责小人之怨詈,而益敬其德。王于这迪哲的事,或不肯听信,只见人的不是,不能反躬自责,则小人乘间,乃或诳诞,变置虚实来说:‘小民怨汝詈汝。’汝必轻易听信,欲加之罪矣。夫人君父母天下,当以含容为德。今既闻谤言而轻信,便是不能长念为君之道,不能宽大其心,反用那诳诞无实的言语罗织疑似,乱罚那无罪的,杀戮那无辜的。天下之人,受祸不同,同归于怨,都丛集于人君之一身矣,可不畏哉!”盖人君与民一体,民有怨詈,但当引为己责,不可归于民。引为己责,则必能修德以和民;归罪于民,则愤戾愈甚而民心愈离,将至于不可收拾矣。故卫巫临谤而召公以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正有见于此。君天下者鉴之。
【原文】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
【直解】监,是视以为法戒。兹字,通指上文说。周公于篇终,又叹息说道:“我所陈这一篇书,法戒大备。如三宗文王之圣哲当以为法,如后王商受之昏暴当以为戒,享年长短,国家治乱皆系于此。我嗣王不可不监视之也。”按:《无逸》一篇,以知小民稼穑之艰难为纲领,以崇俭素、节逸游、听忠谏、远谗邪、守法度、容诽谤为条目,周公虽为成王而发,其实乃万世守成之龟鉴,保邦之药石。故唐宋璟手写为图以献,宋仁宗命大书于屏间,可见贤臣之纳规,明君之鉴古,无切于是书者,所当详览而熟玩也。卷之十尚书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