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八(第2/14页)
【直解】恫,是痛。瘝,是病。棐,是辅助。忱字,解做信字。惠,是顺。懋,是勉。武王又叹息呼康叔而告之说道:“为人上者,当以万民为一体,看见百姓每有不得其所的,就如疾痛之在汝身一般,不可不敬以保之也。天命之去留无常,虽甚可畏,然天之视听在民,诚心保民者,天必佑助之而锡之以福。民情之好恶,虽大可见,然小人之心,抚之即相爱戴,虐之便为寇雠,固难保其长顺而不我叛也。汝今往之国,必尽汝一念爱民之心,恤民饥寒,救其疾苦,慎无安然自肆于民上,而好为逸乐之事。如此,乃能治其民,而小人之难保者,庶乎其可保耳。我闻古人有言:‘上之致怨于民,不在于事之大,亦不在于事之小,惟看于道理顺与不顺何如,于政事勉与不勉何如。一有不顺不勉,则人情既拂,怨讟必兴,岂在事之大小哉!人心之向背,天命之去留系焉,固未有民怨其上,而天命可以长保者也。然则治民者,其可以不尽其心,而自安逸豫哉!”
【原文】“已!汝惟小子,乃服惟弘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直解】已,是语将尽而意未尽之辞。服,是事。弘字,解做广字。应,是和。宅,是安。武王告康叔,先致其惓惓无已之意说道:“奉天以惠民者,君之责;代君以弘化者,臣之分。故汝今日的职事,惟在推广君上德意,承流宣化,调和保安那旧殷的百姓,消融其强梗弗顺之习,使之相安于礼乐教化之中,斯委任不孤,而职业无负也。然予所望于汝者,尤不止此。今天眷我周,固有定命,然去留无常,亦视殷民之向背何如耳。汝又必赞襄于下,培植邦本,使民心悦而天意得,用上助其君以永保天命可也。民之归周,商俗固已少变,然旧染污习,未必其尽能改革也。汝又必宣力于外,鼓舞作兴,使殷庶革心而向化,用下助其君以化民成俗可也。汝小子封其勉之哉!”
【原文】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直解】此以下,是慎罚之事。眚,是过误。终,是故犯。不典,是不法。式,是用。灾,是不幸。适,是偶。辜,是罪。时字,解做是字。杀,是刑戮,古时以五刑治罪,凡犯于刑宪者,皆谓之杀,非必大辟,乃为杀也。武王又叹息呼康叔而告之说道:“刑罚虽为治者所不废,然其轻重取舍,民命所关,必须敬慎以明审其罚,不可率意任情,以致有宽纵枉滥之失也。敬明之道,在原其情之轻重,以定其罪之出入。人有所犯,其罪虽小,然其情非由过误,乃是明知故犯,自作不法,用意要干这样的事。这等的人,却不可不加之以刑戮。盖情出于故,则是不知法之可畏,而敢于违犯,若容恕了他,则奸人幸免而犯法者愈众,故虽小罪,亦不可纵也。人有所犯,其罪虽大,然其情非由故犯,乃是无心过误,出于不幸之灾,偶然陷于罪戾,且既自家称道其事,输情服罪,无所隐匿。这等的人,却不可加之以刑戮。盖事出于误,则其情既为可矜,而又能吐实自首,又非饰非匿罪以幸苟免者,若遂加之以刑,则无辜滥及,而阻人自新之路,故虽大罪,亦有可原也。所谓敬明乃罚者如此,汝封其念之哉!”按:武王此言,正与《虞书》“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之言相合,盖圣人用法之权衡也。
【原文】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敕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直解】有叙,是刑罚有一定的次序。明,是明其罚。服,是服其民。敕,是戒敕。弃咎,是去恶的意思。武王又叹息呼康叔而告之说道:“悬法以示民,其情罪轻重本都有当然之序。汝于是当详审精察于听断之间,大明其轻重取舍之等,则下情洞烛,法纪昭然,有以畏服乎民志,斯民莫不互相戒敕,而勉于和顺,自不敢乖戾以犯有司之法矣。然用法之道,不以明刑服众为贵,而使民迁善远罪为难。故见民之不善,毋徒设禁纲以治之而已,须存哀矜之心,视百姓之罹于罪戾,就如自己身上的疾病一般,多方以救疗之,惟恐其过之不速改也。如是,则民知上之杀之者,乃所以生之也,孰不洗心涤虑,尽弃其平日的咎恶,而速改以自新乎?见民之有善,不徒奖劝录用之而已,须加意保护,如慈母之爱赤子一般,惟恐其善之不日长也。如是,则民知上之教之者,乃所以成之也,又孰不交相劝勉,各安生理,而同归于顺治之域乎?”生杀异施,而莫非一体之念;惨舒异用,而莫非曲成之仁。武王告康叔以谨罚者,其义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