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明开国以后之制度(第6/12页)

定军卫法,《本纪》不载,《纪事本末》系之洪武元年二月,《洪武圣政记》则系之元年正月。《刘基传》:“太祖即皇帝位,基奏定军卫法。”则可知自在元年之初,且此为刘基所奏定。《圣政记》亦云然。

初定之兵数,较洪武元年所定之数略少,非少也,初定时,但定军制,未定军籍,故止计兵数,官长不在内。洪武元年所定,则以卫系籍,兵与官皆附卫为籍,世世不改,则并计人数而较增多耳。附籍之后,受地执业,有室家,长子孙。一家之内,为军及官者一人;其余人丁,官之子弟为舍人,兵之子弟为余丁,既为出缺时充补,又为正兵及官调发时或勤操练时执耕稼之事。于是兵非浮浪之人,充兵非消耗之业,养兵非糜费之事矣。其受地执业之制,出于屯田。明之初制,无军不屯。此卫所之根本制度,亦即府兵之根本制度也。

《食货志》:“屯田之制:曰军屯,曰民屯。太祖初立民兵万户府,寓兵于农,其法最善。又令诸将屯兵龙江诸处,惟康茂才绩最,乃下令褒之,因以申饬将士。洪武三年,中书省请税太原、朔州屯卒,命勿征。明年,中书省言:‘河南、山东、北平、陕西、山西及直隶、淮安诸府屯田,凡官给牛种者十税五;自备者十税三。’诏:‘且勿征,三年后,亩收租一斗。’六年,太仆丞梁埜仙帖木尔言:‘宁夏境内及四川,西南至船城,东北至塔滩,相去八百里,土膏沃,宜招集流亡屯田。’从之。是时,遣邓愈、汤和诸将屯陕西、彰德、汝宁、北平、永平,徙山西、真定民屯凰阳。又因海运饷辽,有溺死者,遂益讲屯政,天下卫、所、州、县军民皆事垦辟矣。其制:移民就宽乡,或召募,或罪徙者为民,皆领之有司;而军屯则领之卫所。边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每军受田五十亩,为一分,给耕牛、农具,教树植,复租赋,遣官劝输,诛侵暴之吏。初,亩税一斗。三十五年定科则:军田一分,正粮十二石,贮屯仓,听本军自支;余粮为本卫所官军俸粮。”

《明史》以屯田为田赋之一种,故入《食货志》,此史馆诸臣之不注意于兵事也。今详为推考,不但知明代兵制之善,并知唐代府兵之真意。又史臣以屯田为《食货志》中一事,故民屯与军屯相杂,其言民屯乃移民垦荒,固为足食之一事;军屯则既可不弃地利,又能使国无养兵之费,而兵有保卫地方之实。夫责兵以卫民,曰汝职务宜然,此以名义相责,非以身家之利害相共也。兵为无产之人,受甚薄之绐养,而为有产之人作保障,其势不可必恃,来不知其所从,去不知其所向,此种雇倩无根之人而假之以武器,习之以战阵,谓能使见利而不起盗心,见害而不思苟免,是以劳役待兵,而又以圣贤望兵也。人受田五十亩,兵有产矣;一家占为此籍,兵与地方相共矣,既无从出没为非,更不能恝视身家所在之地。国必有兵,兵必有制。明兵制之善,史臣不能发挥之,此亦书生之不解世务也。

当洪武之世,极力兴举屯政,然不急于升科,以坚其企业之意。至三十五年乃定科则,三十五年即建文四年,革除以后之纪年矣。军田一分即五十亩,纳正粮十二石,每亩合二斗四升,是为其受产之负担。贮屯仓听本军自支,所支者兵之月粮,又为其受役之报酬。考明之兵饷,《食货志·俸饷》类:“天下卫所军士月粮,洪武中,令京外卫马军,月支米二石,步军,总旗一石五斗,小旗一石二斗,军一石,城守者如数绐,屯田者半之,民匠充军者八斗,牧马千户所一石,民丁编军操练者一石,江阴、横海水军梢班碇手一石五斗。阵亡病故军绐丧费一石,在营病故者半之。籍没免死充军者,谓之恩军,家四口以上一石,二口以下六斗,无家口者四斗。又绐军士月盐,有家口者二斤,无者一斤。在外卫所军士以钞准。”据此,则一年支粮十二石为军饷原则,马军、水军较有例外加增,但是少数。惟军为屯军,则利在田业,饷额减半。据军屯分配成数,边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其三七与二八,并非指定七成或八成之军永为农民,只是全军中轮流抽出三成或二成专任军役,如是则恒有七八成之兵可在农亩,即恒有七八成之兵只需半饷。夫七八成半饷之兵,是即等于三四成额军不需绐饷也。以三四成余剩之额饷,绐二三成城守之额兵,实余额饷一二成,为官长及马兵、水兵等之加额,及上级官之俸绐,皆有余裕,而军械亦括于其中。据唐府兵之制而互证之,可以了然矣。惟边地屯种之军,成数较少,设粮秣不足,运购尤艰,明初更立“中盐”一法,与筹饷相辅而行。盐既开中,又兴商屯,既绐军,又垦荒,孔子所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费”。真谋国之至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