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雨·下(第4/5页)

“——该死!!”黑衣人脸色大变地咒骂着,他挥起长袖遮挡着光亮。但衣袖与光流相接触的地方,像被高温烙焦一般迅速焦枯卷曲,里面露出的暗绿手臂一被光线洞穿就化为粉末飞散。随着嘶哑的啸叫声,黑衣的影子旋转着化为一道暗色旋风,翻卷躲避着火焰之鸟的攻击。房中狂风怒号声、乌鸦尖啸声、器物翻倒声响成一片。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琅琊从一个柜子掩体后露出脸,兴奋地大叫起来,随即又被朱鱼和瑟瑟合力拉了下去。

“是‘衅礼’呀!是‘衅礼’救了我们!”

“啊?那只三足乌鸦不是你召唤出来的神鸟吗?”朱鱼对满天飞溅的火星也很是忌惮。

“……我只是个外行人,哪里会什么召唤啦……可能是我为了集中精神,在镜子边缘割破了手,所以无意中完成了‘衅礼’……就是先秦传下来的一种巫术,用鲜血涂抹器皿,就可以在其中灌注神力,得到神灵相助啊!我只是注意到镜子上刻的主夜神咒,没想到会唤醒守护鸟金乌……”

瑟瑟捉住了李琅琊受伤的手,碧绿的泪珠一颗颗坠了下来,惹得李琅琊也伤起心来,只好小声温柔劝慰着:“已经不疼了,好了好了……”

“真的不疼了?”

瑟瑟关切的抽泣声忽然剧变为男人的大粗嗓子,李琅琊吓得往后一闪,却看见端华正从匍匐的姿势抬起头来,一头红发在地上蹭得又脏又乱。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司马啦,他说水精阁被什么‘结界’包住了,所以先悄悄用符咒打开一个缺口,让我进来接应你,还有好多事一言难尽……”

旋风与金乌缠斗的中心,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那只魂瓶经不起灵力的激荡碰撞,碎片纷纷飞溅出来。暧昧不清的阴影中,黑衣人似乎有了退却之意。他的袍襟狂乱地飞散,躯体瞬间化作了无数黑羽尖喙的鸟儿,从崩散的黑衣下拍着翅子飞掠而出,四散奔逃。

无数鸟声在鼓噪,无数黑影在飞闪,却还是有一个声音清清朗朗地传了进来——“龙神变现,泛逆波淙——请龙君下顾水精阁如何?”

像月光凝成的河水泛起微波,窗外不自然的阴影渐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剔透光丽的水波屏障。深蓝浅蓝的觳纹折射出光影,像最凉滑的绸缎,将水精阁柔软地包裹在其中,恍如一座沐浴着月华的小小蓬莱宫殿。

金色的火焰之鸟似乎并不喜欢流动的水气,收拢翅膀穿过了镜面,又安静地与花枝共栖在青铜镜背上。四散而飞的黑色鸟影撞上了晶莹的水壁,纷纷还原成灰黑的烟气,被某种力量强行拉往同一个方向,一股股烟雾拼命盘屈扭动着,仿佛满溢着不甘心的嘶吼和诅咒,最终还是彼此纠缠着被吸进了一只半开的银色蚌壳中。

蚌壳?

看着这神奇却又不合理到极点的发展,李琅琊看看端华,又看看瑟瑟和朱鱼,几乎要抱着头哀叫起来,却及时看见一只手拾起蚌壳,“啪”一个利落的手势合住,再掏了一张朱符仔细封好。然后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中摆动着棕色长发,以一个堪称潇洒华丽举世无伦的姿势回过头来,附送颇有浪子风格的微笑一个:“殿下受惊了~瑟瑟小姐受惊了~现在反派已经束手就擒,一切都有我在~”

李琅琊同时听见朱鱼和端华发出了涩涩的磨牙声,只好提起精神向着那身穿醒目桃红外袍的华丽道士笑一笑:“司马大人,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个黑衣人是……”

“是我的同行——泰山冥府的古董商人!”

司马承祯身后转出一个金发白衣的高挑身影。安碧城恨恨地答了一句,目光阴沉地扫过了面目全非的店堂、零乱一地的古董,气得紧抿着红唇原地转了两圈,从袖中掏出折扇狠狠打劫着凉风——“紧赶慢赶,还是晚回来一步!我的水精阁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野蛮袭击?!该死的冤家同行!”

“唉……我说,反正他也没法再死了……等‘七宝会’的仲裁下来,还怕没有赔偿?”司马承祯在一边随口安抚着暴怒波斯猫般的安碧城,李琅琊越听越是一头雾水,端华则早就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小孩表演起来:

“我啊,昨晚巡夜到银安桥,打散了鬼市子的一桩交易,却捡到一块白玉砚台,所以特地拿到水精阁给安碧城看,好家伙!他是看完就两眼放光,说这东西得请司马一起赏鉴,我就跟着去看热闹啦~结果司马果然是险恶又不良,一个人跟砚台关在屋里叨叨念念又鬼画符了半天,说是已经找到它的原主人了,只怕那个串通偷盗的原买主听到风声会去水精阁寻晦气,我们这才跑回来,结果你就真受了伤!要不是那家伙不,不是人类,我非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