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5页)

她跳了起来,甩甩头,长久的注视灯光使她的眼睛发花,她的神志还沉陷在那封信里。当门铃第二次响起,她才惊觉地打开抽屉,把手里的信塞了进去。匆匆地对桌上扫了一眼,她再把那叠旧信笺完全塞进抽屉。整了整衣裳,掠了掠头发,她好整以暇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江淮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大踏步地跨了进来。

“你在忙些什么?”他问,“我在门外等了半天。”

“什么都没有忙。”她笑了笑。“我只是坐在这儿出神。”

“找灵感吗?”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打量着她。她穿了件纯白的麻纱衬衫,白长裤,腰上绑了条彩色的丝巾。长发垂肩,飘然若仙,他不自禁地低叹一声。“你美得像梦!你飘逸得像一枝芦花!”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把她拉进了怀里,找寻她的嘴唇。

她轻轻地推开了他,走到桌边去,望着那个纸盒问:

“这是什么东西?”

“一件礼物。”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她问。

“不一定要节日才需要送礼,是不是?”他说,笑嘻嘻地去解那包装的绳子。她站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忽然抬起头来,警觉地盯着她。

“你有心事!”他说。

“没有!”她挣扎地说,勉强地笑了笑。

他把盒子推到一边,不再去解它。转过身子来,他正视着她,从她的头发一直看到她的脚尖。他的眼光深邃而敏锐,带着一种穿透似的热力,逗留在她的脸上。他的胳膊轻轻地环绕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了自己。他仔细地、深沉地审视着她的眼睛。

“什么事?”他低沉而有力地问。

“没事!”她固执地说着。

“别骗我。”他用手指抚摸她的眼角。“你的眼睛不会无缘无故而湿的。”他的声音温柔而诚挚,温柔得让人无从抗拒,“告诉我!”

她垂下了睫毛,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说:

“我想,我有点寂寞。”

“寂寞?”他不解地。“白天我找过你,你一天都不在家。”

“并不是在家里才会寂寞,”她轻柔地说,“我出去游荡了一整天,在每个街角,每个橱窗,每个商店里……都看到寂寞。所以,我回到家里来。但是,家里也并不比外面好。”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很忙,你不像我这样闲散,我不敢打扰你。”

“不敢打扰我?”他柔声问。“当你寂寞的时候,你却不敢打扰我?人生会有什么事,比你的寂寞对我更严重?”他抚摸她柔软的长发。“我不好,丹枫,你原谅我,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她困惑地。

“如果你觉得寂寞,一定是我不好。”他真挚地,诚恳地,温柔地说,“我居然填补不了你心里的空虚?我一定不好!”

“不要!”她抬起头来,仰望着他,她眼底的湿润在扩大。“你不许这样说,也不该这样说!你要了解,我在欧洲长大,这儿对我虽然是故乡,却非常陌生。偶尔,我也会想伦敦,想那儿的朋友,想西敏寺的钟声,想海德公园的露天画廊,街头的艺术家,想皇家的芭蕾舞,想那无数无数的剧院……那儿,毕竟是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他用手捧着她的面颊,凝视她那深幽如梦的眼睛。

“可怜的丹枫!”他怜惜地说,“你实在弄不清楚哪儿是你的家!”

她闪动着眼睑,潮湿的眼珠缓缓地转动。

“不要让我影响你的情绪!”她说,“我要看看你带给了我什么礼物。”她想挣脱他。

“先不要看!”他没有放开她。“告诉我,你今晚在什么地方吃的晚餐?”

“我……”她转动眼珠,沉思着。“我……”

“你不会忘了吃吧?”他责备地。“你曾经说过我,不该忘记吃饭,我看,你才经常忘记吃饭!”

“吃饭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她勉强地笑着,残余的寂寞仍然留在她的眉梢眼底。

“是吗?”他扬了扬眉毛,忽然放开她,转过身子,他在室内找寻。走到壁橱边,他打开壁橱,取出一件白色外套,他丢在她身子,简单明快地说,“走!我知道有家餐厅,有全世界最好的法国面包!虽然不是英国菜,总之是很欧洲很法国的,去吧!”

她接过大衣,迟疑地看着他。

“其实,我并不饿!”她说。

“并不一定要饿才吃东西!”他拉着她就向门外走。“如果你很饿,去吃牛排和面包;如果你不太饿,去吃法国田螺;如果你完全不饿,去喝杯酒,吃那儿的法国情调!行了吗?走吧!”

他鼓起了她的兴致,身不由主地,她跟他走出了公寓。外面,四月的夜空仍然有着淡淡的凉意。天空中,月亮又圆又大,明亮地照射着大地。云层是稀薄的,几点寒星,挂在遥远的天边。在那儿疏疏落落地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