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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白露睡了好长一觉,梦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下坠,从病床上醒来,手边正挂着点滴,麻药过劲儿,伤口隐隐作痛。

她看了眼身处的普通大开间,挣扎着想坐起来,刚巧进门的护士上前叮嘱她,放屁之前,尽量不要乱动。她不听,执意要换VIP病房,护士冷冰冰地说这里没有,而且住院费已经有人付过了。她直觉是陆乘风,顺着护士指的方向往门外一看,是她的跟拍摄像。

邱白露把脸捂上:“你有病吧!这也要拍!”

同一时间陆乘风发来信息,说他马上到医院。邱白露慌了,借口想上厕所,摄像在洗手间外等她,她独自举着吊瓶狼狈不堪地守在隔间里,好不容易进来一个年轻人,她推开半扇门,客气道:“你好,有化妆品吗?”

打开前置摄像头,着实被素面朝天的自己吓了一跳。她打好底,手颤抖着化了条飞扬的眼线,最后拿出口红,一拧开,整个傻眼,死亡芭比粉。

“邱白露,你不能输。”碎碎念着,用力地涂上。

邱白露从厕所探出半个头,见摄像正在打电话,于是蹑手蹑脚从他身后躲了过去,往前没走几步,就听见摄像喊她的名字。邱白露小碎步向前移动,吊瓶的导管在她身前来回晃,直到撞见赶来的陆乘风,远远使了个眼色,拉着他钻进了储物室。

储物室的空间很小,两人必须紧贴着身后的桌子,才能空出两个拳头的距离。

“你还好吧。”陆乘风问。

“还好……哎哟。”

“怎么了?”

“手举累了,你帮我拿一下。”邱白露把吊瓶递给他。滑开手机,借着屏幕的光,终于看清彼此的脸。

陆乘风举着吊瓶俯瞰她,距离非常尴尬,于是另一只手把她直接抱起来放在桌上,距离没那么暧昧了,但刚好眼神平视。

有那么几秒的安静。

突然陆乘风说:“你的嘴唇在发光。”

邱白露大叫:“哎哟!”

“又怎么了?”

“有个事……”邱白露从桌上挪下来,支支吾吾道,“你介意我放屁吗?”

他想了想,认真回答:“你可以试试。”

邱白露闭上眼,哭丧着脸,在陆乘风面前,放了一个荡气回肠的屁。

张一寻的新书签售即将开回老家,他们常去的那个书城已经挂满了他的大脸海报,一楼到四楼的扶手电梯旁,摆满了小红书。店员还贴心地画了变形的唯阿羊广告牌立在书堆前,LED大屏幕上写着:欢迎本土作家张一寻回家。他再三确认过,这句话里的“本”和“土”之间有没有空格。

这些前线的照片都是林夕施拍给他的,她已经戴着丝巾在书城里拍过一组大片,林家茶楼的麻友们也蓄势待发准备列队欢迎了。

在“荣归故里”之前,他做了一条片子发给Viko,是之前十几站的读者们举着书,齐刷刷地喊:“地球都找到另一半了,我们还没找到你,Viko,我们见面吧!”

影片的末尾,张一寻出现在镜头前,翻开签名页,他认真地说:“每次签名,我都留出了你的位子,we are young,少了你,这份纪念就不年轻了。我要回家了,希望我最好的搭档能跟我一起去,我要把最可爱的你,介绍给生我养我的地方。”

Viko在屏幕前哭红了脸,她把家中唯一的镜子从柜子里拿出来,郑重地取下口罩,她慢慢咧开嘴,努力释放出一个微笑,对着空气说了声,谢谢。

签售会当天,昔日F4再聚首,朱振东和廖梅竟然在书城门口请来了舞龙舞狮队,在最热闹的商业街上,廖大幅带着学生列队送花。书城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林夕施顶着深棕爆炸头,化着过时的烟熏妆,脚踩沉箱多年的战靴,金色,在阳光下特刺眼那种。她喜笑颜开地站在队伍里,指着海报见人就说:“那是我儿。”

张一寻在休息室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不敢出去,活动开始才终于消停,他示意编辑,准备出场。

惯常的分享会后,张一寻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签售,而是告诉大家今天来了一位对他很重要的人。人群中的林夕施心跳加快,她拽着玫红色的外套,问旁边的廖梅自己的妆容是否到位,抖着手整理完耳边的碎发,泪眼汪汪地注视着亲儿子。

“Viko!”

现场的读者尖叫起来。

林夕施的笑容凝固,随着大家的掌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拍了几下。

在所有人四处打量时,取下口罩的Viko埋着头从背板后慢慢移出来,张一寻上前牵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用力捏了捏。收到鼓励的信号,Viko往台前大迈了一步,抬起头,给了一个这辈子最灿烂的笑。

台下先是安静,然后是纷纷的议论声,有零星的掌声,有手机相机的快门声,还有位母亲怀里小孩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