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见,缅甸(第5/7页)

我请求安德鲁和他的朋友帮我找一位占卜师。占卜是缅甸人广泛实践的技艺。据说位于中国和印度(占卜的两大源泉)之间的缅甸人特别擅长将两个邻居的神秘智慧相结合,他们的占卜者法力无边。迷信在整个地区的历史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由于缅甸国王渴望暹罗王的七头非常罕见而又有神力的白象,引发了历时近三百年的战争,结果是暹罗都城被摧毁,暹罗人不得不建立新的首都,即今日的曼谷。

即使在近代,占星学和神秘主义的仪式在尼温的生活和独裁统治中也至关重要。抵达缅甸后,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是缅元以特殊的面额发行:四十五,七十五,九十。这些数字都是三的倍数,尼温认为非常吉祥,中央银行必须按此发行。

就像泰国人,缅甸人认为命运不是不可避免的,即使预测到不幸,也是可以改变的:可以通过积累福报,也可以通过引发与预期灾难相似的事件,相当于满足命运的要求。尼温是这项技艺的大师。他曾被告知缅甸很快就会遭受可怕的饥荒。他不失时机地发出命令:三天之内,所有政府官员及其家属必须只吃一种由香蕉树苗制成的难喝的汤。他的想法是,通过自主发动饥荒,他们会避免真正的灾难——这场灾难确实没有成为现实。

另一次,一位他信赖的占星家告诉他,要警惕一起重大危险的事件:右翼可能突然起义颠覆他的政权。于是尼温发布命令,每个人都必须立刻靠右行驶,而不是延续英国统治时期的习惯靠左行驶。整个国家陷入混乱,但这场“右翼起义”成为一种新风尚,演绎了预言,并避免了真正的反抗。

1988年,那位占星家又警告尼温,缅甸正处于一个巨大灾难的前夕:首都的街道将流淌鲜血,他将被迫逃离缅甸。不久,成千上万的学生被屠杀,仰光的街道真的血流成河。尼温担心预言的第二部分也会成真。他必须找到出路,占星家建议:缅甸语中的动词“逃离”和“飞行”与英语一样是两个相近的词。如果穿上像过去的国王一样的服饰,骑上白马,他就可以飞到缅甸最偏远的地区。再简单不过了!他找到一匹木马(真马太危险了),把它涂成白色并抬上飞机。身着古代国王的服装,他坐上马鞍,飞到缅甸国境的四角。战略成功了,尼温没有被迫逃离。他仍然是幕后有号召力的人物,是新独裁政权的最高领导人。

新的统治者也有他们的占卜顾问。不久前,一位占星家警告一位将军,他很快将被暗杀。他立即下令公开宣布他死亡的消息,因此再也没有人试图杀死他。

显然,饥荒、右翼起义、驱逐总统和暗杀企图没有发生的原因是(我该怎么说呢?)它们本来就不会发生,而不是得益于预言而避免了。但这不是亚洲人(尤其是缅甸人)生活的逻辑。前科学本身就是创造。事件一经宣布就存在了。这个事件虽然还未发生,但比已经发生的事件更真实、更重要。在亚洲,未来比过去重要得多,比起历史,人们在预言上花了更多精力。

在曼谷,有人告诉我,景栋曾经有一座天主教堂,可能还有一些意大利修女住在那里。我们在黄昏时上山去了教堂。夜晚的灯光在石膏圣母像脚下燃烧,年轻的缅甸修女在食堂里清理晚餐后的几排桌子。我告诉其中一个我是谁,她立马跑开了,喊道:“这里有几个意大利人!快来!快来!”从木楼梯上走来两个身材矮小的老妇人,脸色苍白,兴奋不已。她们穿着宽大的灰色修女服,戴着坚挺的粗布面纱。她们欣喜若狂。“这真是奇迹!”其中一个不断重复。另一个说着我无法理解的话。一个九十岁,另一个八十六岁。我们留下来聊了几个小时。她们的故事和她们在景栋的传教使命,都是现代人不再讨论的话题。也许因为故事主角有特殊的身份,而当今世界似乎对美化平庸和人人都能模仿的平凡人物更感兴趣。

这个故事始于本世纪初。教皇认为掸邦人已是高度文明和虔诚的达摩追随者,难以令他们改变信仰,但是该地区充满灵性的原始部落还有改变信仰的机会,因此将基督教种子播撒在这片佛教的土壤。1912年,第一位传教士抵达景栋。他是梵蒂冈外国传教士学会的博纳塔神父,是米兰人。他只带了一点钱,但足够买下景栋仅有的两座可以俯瞰全城的山峰之一。这是景栋人用来吊死强盗的地方,因此这片土地毫无价值:太多“非”游荡在这里。

很快,其他传教士加入了博纳塔的队伍,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建造了一座教堂和一座神学院。1916年,第一批修女从米兰或米兰附近地区到达景栋,她们隶属圣母马利亚修道会。这些教徒成立了一所孤儿院和一所学校,之后又建了医院和麻风病院。岁月流逝,景栋陷入了该地区的政治动荡,好几支军队陆续入侵:日本人、暹罗人,最后是缅甸军队。但意大利的传教教会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