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等你到20岁(第4/6页)

海雅惊讶地看着周围,喃喃:“那你父亲也是在这里……”

苏炜回头望向东边,声音很淡:“啊,就在那条街,不过那条街也已经没了。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拿了一大笔拆迁费,不知去向了。”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却又隐隐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她知道,他父亲是个职业碰瓷骗子,在那条街被人撞死,却没有一个人同情,每个人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乐见其成。对当时只有18岁的苏炜来说,世界是一夜间变得冷酷无情的,他恨肇事司机,恨那条街的所有人,这种恨与是非道德无关,是唯一血亲惨死的恨意。

海雅有些心惊,放柔了声音安抚他:“你现在长大了,也成才了,你父亲在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苏炜只浅浅一笑,仿佛自嘲,又仿佛是在笑她稚嫩的安慰话语。

“我的母亲是被父亲的不争气气死的,”他继续说着,“所以我一直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我怕自己的不争气让妻子变成第二个母亲。但是,现在我有喜欢的女人了,她为了我抛弃一切,为了她,我也什么都可以做。”

海雅听得呆住,她眼怔怔地看着苏炜转过身,从口袋里取出刚买的戒指,他的脸色竟泛着红,紧张、兴奋、甚至有一丝羞赧,以往的冷淡自持烟消云散,他像个面对初恋的少年,胆怯偏偏又鼓足了勇气。

他缓缓靠近她,再缓缓单膝跪下,将戒指举高,漆黑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低柔的声音像夜风般拂过:“这里是我最珍贵的回忆之处,我想在这里对最心爱的女人求婚,这辈子尽我所能,让她开心。”

像是忽然从迷梦中惊醒,海雅缓缓眨了眨眼睛,凄白的月光,遍地的废墟,眼前的男人额头上还带着汗——和他相识以来,她如同深陷深雪桔色的幻梦,他的身影也一直朦朦胧胧,藏在似冷似暖的光线后。他一度是她逃避现实的空中楼阁,是她饮鸩止渴的毒药。

这一刻,那些迷离的光影都消失了,她突然真真切切地望见他的模样——他在向她求婚,真真正正的求婚。

她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狂喜还是害怕,就像那个她决定走向他的夜晚,狂喜与恐惧,两相交错,令她发抖。

心里有个声音在蛊惑她:接受吧,接受吧,你不是爱着他?你不是离不开他?这世上爱你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了,为何不让他给你最甜美的蜜糖,直到永远?

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质问她:你确定吗?确定是他?你真的爱他?还是仅仅爱着被爱的感觉?妈妈怎么办?爸爸怎么办?整个祝家怎么办?你能够承担一切后果?

“海雅。”苏炜第一次用焦灼而期盼的眼神凝视她,“答应我。”

她慢慢抬手,身上好像有千斤重,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踏踏实实,不会有任何遗漏,她和他,孤独的旅者,充满未知荆棘的未来,交给他吗?无所畏惧的人是因为幼稚而盲目,在一瞬间,她懂得了成熟的恐惧。

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冷的戒指,她突然退缩了一下,可是苏炜已经不会让她再退,握住她的手,他用戒指环住了她的中指,并低头亲吻。

“我等你到20岁。”他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手指上,“20岁就嫁给我,不许逃跑,不许反悔。”

他起身,紧紧拥抱她,像是第一次,把她拥抱进灵魂深处。

杨小莹打完工回到宿舍的时候,海雅刚洗完澡坐在床边梳头,一盏床头灯亮着,桌上放着厚厚的英语书,书上被彩色水笔画的密密麻麻,海雅低头入神地看着书,连她走到身边了都没发现。

“要做学霸啦?”杨小莹开了个玩笑。

海雅吓了一跳,梳子都掉在了床上,杨小莹笑着帮她拿起来,歪头看她面前的英语书,又问:“你真想考中级口译?”她本来以为这大小姐是说着玩玩的。

海雅点点头:“是啊,光靠打工的钱太少了,我还得挣学费生活费。”

杨小莹拆了发辫,一面梳头一面随口说:“你这个人就喜欢想太多,怎么说你家人也不可能断了你的学费吧?”

海雅犹豫了一下:“我已经把银行卡还给我妈了。”

杨小莹终于吃惊了,转身盯着她。老实说,之前海雅跟她说自己家里的事,她同情之余,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怎么说祝家都养了她十几年,感情肯定是有的,何况从小也没打骂过,海雅又不是什么出格叛逆的白眼狼,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谈开?直接收走银行卡断了经济供给,那不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吗?

杨小莹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你搬出公寓的事吗?”

海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来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谭书林,他出车祸了。”

谭书林?是那个长得很帅气的特别傲慢的富二代吗?杨小莹张大嘴:“他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