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4/9页）

“一句话，你太笨了。这跟笔试啦，偏差值啦，都没关系。你就是太笨，所以活得这么辛苦。”

走出家电大超市时，雪已经停了，天色已经变暗。我心想：“天空再一次变亮，太阳再一次露出笑脸的时候，我到底会在哪里？在干什么呢？”想来想去，还是一片空白。

“比方说吧……”

等红灯的时候，茧美冒出了这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话。

她接着说道：“你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一看见眼前有个寂寞的人，就会上前搭讪。”听到这儿，我才明白过来，她是接着刚才在按摩椅上的话题往下说。

“我并没有这么单纯。而且，也没有这么自作多情，不至于以为一跟寂寞的人搭讪就能讨得对方欢心。”

“你不是自作多情，是忍不住要这么做，就算讨人嫌、被人骂，还是忍不住要去搭讪。”

“说得我跟圣人似的。”

“圣人，剩人！”茧美说了句冷笑话，但好像只想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无聊例句念出来而已。“你想通过向别人搭讪，通过帮助别人来勉强维持自己的价值，以寻求慰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我被人掳走的话……”

“谁能把你掳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情景：巨大的野兽一口咬住茧美，把她叼走；要不然，就是巨大的怪鸟用嘴衔着她的后脖颈，向天空飞去。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我去救你？我怎么打得过能把你掳走的家伙？”我想象自己弯弓搭箭，射向在空中翱翔的怪鸟。然而，我射出的箭要么射程不够，要么轻易地被折断了……

“明知打不过，你还是会想尽办法。你就是这种人，因为不会计算得失。”

“计算得失我还是会的，我还会权衡利弊。”

茧美轻蔑地冷笑：“你这人真有意思。”

这时，车道信号灯由绿转黄，眼看就要转为红灯时，一辆白色旅行轿车突然闯入视野，滑到我们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旁的茧美以及其他等红灯的路人，总共也就三五个人，全都呆立不动，直盯着那辆旅行车。

忽然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旅行车的车门打开了，几个穿着搬家工人连体制服的男人跳下车来。他们冲到我身边，用大布袋蒙住茧美的脑袋，同时各有两人用胶带之类的东西捆住她的手脚。然后，一个和茧美身高相近，估计有一米九的高个子男人走到身后，朝她的膝窝踹了一脚。手脚被捆住的茧美顿时双膝一弯，轰然倒地，被布袋蒙住的脑袋撞到地面上。头一次看见茧美摔得这么惨，我感到无比震惊，身体更是无法动弹。

那帮家伙迅速扛起茧美，就像搬家工人合力搬运重物一般，麻利地把她塞进旅行车里。随即，他们全都跳上车，“砰”地关上车门。旅行车迅速启动，扬长而去。

人行横道的信号灯正在闪烁，不知是什么时候转为绿灯的。呆在原地的我和其他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人嚷嚷起来：“哎呀，哎呀，发生什么事了？”有几个人认为应该报警，掏出了手机。

“喂，刚才被绑架的是你的同伴吗？”一个身穿西装的小伙子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话音未落，我拔腿便向那辆车行驶的方向追去。

没想到她真的被人掳走了。

前方是一个丁字路口，我决定向左拐。因为右边的车道排着长龙，没见到那辆白色旅行车，所以我断定他们拐向了左边。

我边跑边想：茧美被带到哪里去了？那帮家伙竟然如此干净利落地把茧美这个“会走路的危险品”绑架走，可见对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他们会把她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去吗？会对她施以暴力吗？还是会索取赎金？

我也知道，光靠两条腿追不上那辆旅行车，但我无法停下脚步。刚才一起等红灯的路人，可能有人报警了。既然如此，我应该尽量多获得一点关于旅行车去向的线索。要是能记住车牌号就好了。

是不是应该向不知火警官求助？

他是个性格冲动、不拘小节的人，对于我的相求，说不定会答应呢？至少可能性不是零。但我身上没有手机。因为这段时期一直在茧美的监视下生活，手机由她保管着。

我从人行道拐入左边的小路。道路狭窄，但行人稀少，奔跑起来畅通无阻。我跑得气喘吁吁，就像肺里充满白烟一样难受。

又往前跑了一小段。这时，我看见路上倒着一个穿连体服的男人。他躺在车道和人行道之间的路面上，手捂着膝盖和手肘，正在呻吟。这人是刚才那辆旅行车上的一员。我停下脚步，调整一下急促的呼吸，蹲下来摇晃他的身体：“喂，我问你！”这一下，他的呻吟声更大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他下巴留着胡子，眉毛很粗，眼睛微肿，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好像不是日语。他大概是从那辆旅行车上摔下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