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第2/3页)

胜安房打出的是战和牌,不,准确地说是刻意弄出这样的格局来引出西乡。本人自然是毫无战意的。但若不摆出这种放马过来的姿态,外交交涉也不可能成立。

这么说起来,土方就是中了胜安房下的套。上野的彰义队、永仓的幕府步兵队以及新选组……胜向西乡暗示这些主战派的存在,以迫使他休战。

仔细想想胜安房还真是精明啊。此人分明完全没有主战的意思,却安排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事实上他满脑子想的,都只有怎样恭顺才能让江户免于战火这件事。

如此一来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分散主战派的势力。而我们新选组就按照计划被一分为三。其他队伍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处境了。

驻扎在和田仓门内会津屋敷的永仓步兵队由于距离城最近,应该能更快更准确地掌握到近期的情报吧。因此品川谈判的无条件开城刚一决定,他们立马就离开了江户。而彰义队的抗战意志坚决,恐怕也是正中了胜安房的下怀。若不能多少体现一些旗本御家人的精神,江户子们心里的坎儿也过不去吧。

就算是输了,也得摆出“即便如此辛苦了”的姿态。这是打败仗之人所必备的思想觉悟。无论输赢,那份骄傲都得留给后世。

于是乎步兵队选择继续战斗、彰义队为死守江户覆没……那新选组呢。

听说他们在足立郡一个叫五兵卫新田的地方重整了军队,也就是说那里聚集的人,都是一些既没赶得上进上野山里,也没来得及去会津屋敷的主战派。要是连这些都在胜安房的计划之中的话,那还真是了不得嘞。

总而言之,新选组在辗转到下总的流山后,单从数量上来看倒是有两百多人,但他们几乎毫无战意。一听到营地被包围,御大将近藤就老老实实地把脑袋给交了出去。

我没见过也没去过流山的营地,只能试着想象一下。

真要说二百来人的话,可以算是新选组历史上阵仗最大的一次了吧。然而在我的眼里,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试卫馆时代的门生都不在了。近藤说要死,土方不让死 ——除了这样的对话,周围似乎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你说会不会是近藤为了让土方和手下的人能逃走,才主动站出来以争取时间?这说法未免太偏心了吧。

虽然我说得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一样,不过我就是知道。近藤是不想活了。不管是战死还是切腹,他的右手都没法再用得上。不,应该说近藤已经颓丧到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些了吧。

说明白些,就是近藤的气力和体力都已经被榨干了。

即便是在乱世之中,也少有像他一样被逼到那种地步的人。他甚至没有报上近藤勇的名号,而是在化名的情况下不明不白地被杀了。名留历史的武士中,恐怕也就他死得那么窝囊了吧。

一心想成为武士的百姓,在跃龙门时以失败告终,死的时候终究还是百姓。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是官军还是旧幕府,都看不上身为百姓的近藤和土方。我们所经历的那些命运,几乎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找到解释。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希望自己的大将能够像一名堂堂的武士那样风风光光地死去。谁想连这点念想都成了奢望。

不过弹指间,没有武士也没有百姓的时代就来临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近藤死得窝囊,却也不见得毫无意义。再来是土方岁三的死。第二年五月,土方在箱馆轰轰烈烈地战死了。

历史上留名的武士中,能像他那样死得风光的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听说就是五棱郭宣布投降几天前的事,会死在那里也是因为毫无退路了吧。土方的聪明之处,在于他待人接物中擅长观察他人言行,并评予好坏。死在他手上的芹泽鸭和伊东甲子太郎,生前其实都一直活在土方的观点与态度之中。

那样的土方,又怎会是因近藤的死法而感情用事的人!

戊辰之战中,他也杀出了重围。想必其间也是不乏死也无妨的想法,然而每次都以“还未到时候”而告终,愣是把自己推上了箱馆开城的舞台之上。

然后那次,就跟他自知大限已到似的。他冲出了五棱郭,战死的情景就像一幅画。能死得那般轰轰烈烈,谁还敢说他曾经只是个百姓呢。他在亲眼目睹近藤的死后,就不停地在摸索,最终选择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无人能及的死法。

在当警察官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主要职责就是为要人当保镖。因为没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时不时能从一些要人那儿听到不少御一新时的怀旧谈。

经常能听见近藤勇的名字。还有冲田总司、永仓新八……连斋藤一也是出现过的。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凑上前跟他们说“就是我啊!就是我! ”